奥巴马的统治工具：传统正式的演讲术
修辞学可以用来在不同的人之间建立一个有各自思想和价值观的合作团体。由于许多古希腊城邦的统治方式，哲学的创始人们会定期参加中等规模、半民主化的组织决策过程。他们注意到有些论证效果显著，而在逻辑上相似的其他论证却没有什么说服力。最终，他们总结出一些普遍原理，奠定了修辞学的基础。亚里士多德指出，不同的价值观和观念所造成的问题有时可以通过发现一些共识——无论共识多么少，从修辞的角度加以解决，然后从这个共同点出发进行一系列演绎推理。这个最基本的前提被称为省略推理法，其必须具有足够的普遍性，使得争论双方都能接受。虽然这只是个起点，有时甚至可以模糊到“至少大家都希望家庭、城市或者国家欣欣向荣，对于这一点，我们是能达成共识的”这样的程度，但即便是省略推理法所创建的这样一个微小的共识也可以是成功说服他人的基础。[1]
希腊人还认识到，他们不可能每次都能找到一个假设的前提，然后进行推理，于是他们还研究了可以用于赢得辩论的一些技巧，这些技巧与逻辑无关，而是通过控制人的情感来取胜，有些说话方式相对于其他方式可以非常有效地劝说听众站在说话者的立场上。修辞学教师训练学生如何运用嗓音、如何组织说话内容，并把人们发现的可以用来取悦于听众、攻击对手和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各种方法系统化。最终，修辞学汇集了有关如何让他人信服，进而如何统治的大量知识。
然而，古代人的知识——尤其是从亚里士多德和拉丁语演说家西塞罗那里继承的知识，数百年来一直都是修辞学这一自由技艺的核心内容，可是为了让修辞学长盛不衰，只研究古代人的知识是不够的，原因有二：首先，如果你能学会修辞技巧，那么你的对手也可以学会，因为每一步修辞都有对策，而且同样的技巧辩论双方通常知道。其次，一种被称为“习惯化”的心理学现象使得即便是最新奇的现象，在反复重复后也变得不那么刺激了。当第一次采用某种修辞技巧时观众也许会觉得惊讶或有趣，但随着不断重复，他们的兴致很快就减弱了。科幻小说作家罗伯特·A. 海因莱茵在谈到修辞技巧或者笑话时，曾说过：“第一次，你是个智者；第二次，你就是个傻瓜。”听众的兴致会急剧地缩减。[2] 当某种特定的修辞策略得到广泛应用的时候，习惯化现象就为喜欢特立独行的人带来了机会。以下就是来自美国政治修辞的一个例子，在这案例中我竟然在最初的分析和第二次修正上都错了，这件事恰恰说明了以上观点。
在2006年，我录制了一个音频课程，课程名称是“使用语言的方法：修辞、写作与说服的艺术”。在讨论政治修辞时，我使用了2004年前任纽约市长鲁迪·朱利安尼在2004年共和党全国大会上的演讲作为案例。这个旨在支持总统乔治·沃克·布什连任的演讲非常具有感染力， 其中部分原因是朱利安尼似乎并没有准备演讲稿，取而代之，他只和听众聊了聊2001年9月11日的恐怖袭击和对于这次悲剧警察与消防员的英雄事迹。所有观看了这场演讲的人和我都认为朱利安尼的演讲是即兴的，很显然，他并没有像在正式演讲中一样读稿子。朱利安尼的演讲感人肺腑，我当时推测其他政治家也会效法他，未来的政治演讲将会更像电视“实况直播”——不是预先逐字逐词地撰写好稿件，而是围绕着一系列想法即兴发挥。我认为，这样的演讲方法听起来将比那些文笔巧妙的文稿听起来更加真诚可信，因此除了在最正式的场合中，其将完全取代传统的政治演讲。
然而，在这个预测中，我是大错特错了，因为我没有预测巴洛克·奥巴马会进入政治圈，更没有预测到他对传统的正式演讲术竟运用得炉火纯青。美国人已经习惯了随意的、平易近人且高度简化的语言风格，这一点恰恰为另一种不同的修辞创造了机会，这对奥巴马的演讲技巧来说可谓是地利人和，他的演讲正式且有深刻内涵，把古典修辞格和从非裔美国人布道传统继承来的声音效果和抑扬顿挫融合了起来。然而在2013年音频课程中——这一课程就是这本书的原型，我承认自己错了，并且预测美国的政治修辞将可能继续奥巴马的演讲风格，回归到更加正式且复杂精巧的形式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