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影响的途径

社会影响的途径

尽管已经有超过一百个关于文化的定义被提出（Kroeber and Kluckhorn，1952），但是几乎每个人都同意文化是人们彼此学习的某种东西。就当前的研究目的而言，文化被假设要满足两个简单的前提：人们更加可能和拥有更多文化特征的其他人相互影响，在两类人之间的相互影响会促使两者拥有的共同特征数目的提高。例如，相对讲一种完全不同语言的人而言，一个人更可能选择和讲类似语言的某个人交谈，而这种交流的行动促使他们未来的语言形式更加接近。社会影响的过程不仅仅适用于语言，同样也适用于信仰、态度和行为。它适用于从穿着打扮的形式到根本的价值观，从阿拉伯数字的采用到计算机标准的采用的任何事情。

人类学者已经考虑用两种截然不同的研究方法来研究文化变迁。文化散布论者将给定的文化作为截然不同特征的组合，每一种都能够走向或者散布到另一文化（对于这种观点，可以参见Voget，1975）。更常见的看法是，大多数人类学学者都强调在构成文化的诸多特征间的相互联系，认为文化就是人们根据自身经验赋予了重要性的象征符号的系统（比如Geertz，1973）。这种整体的方法强调任何给定特征的含义是在和其他特征关系的整个集合中而形成的，相应的一种给定的文化倾向于成为一个或多或少的一体化系统。不幸的是，两种方法都不能在其暗示被系统展现的正式模型中形成文化变迁（对于例外，可以参见Renfrew，1973；Renfrew and Cooke，1979；Sabloff，1981）。

其他社会学者已经提供了社会影响如何在一个给定的社会内起作用的模型。这些在一个社会内变迁的模型也有助于说明一个团体可能如何影响另一个团体，相应的一种文化可能如何影响另一种文化。一个早期的例子是科尔曼（Coleman，1965）研究的关于在十几岁男孩之间的友谊影响行为，行为影响友谊而导致吸烟行为散布的社会模型。心理学者和社会学者也提出了社会影响的模型（Nowak et al．，1990；Friedkin and Johnsen，1990；Carley 1991；Marsden and Friedkin，1993）。政治学者则建立了在政治竞选中态度改变的模型（Putnam 1966；Huckfeldt and Sprague，1991；Brown and McBurnett，1993）。组织行为学者则建立了在正式组织中的社会影响模型（March，1991；Harrison and Carroll，1991）。关于信仰、态度、行为改变的理论也扩展到社会习俗的散布（e．g．，Lewis，1967；Ullmann-Margalit，1977；Axelrod，1986）、知识的散布（Carley，1991）、创新的散布（Rogers，1983；Nelson and Winter，1982）、技术标准的建立（Saloner and Farrell，1986l；Axelrod et al．，1995）。

最后，生物学家模型化了基因和学习在社会影响中的共同作用（Cavalli-Sforza and Feldman，1981；Lumsden and Wilson，1981；Boyd and Richerson，1985；也可以参见Durham，1991）。

关于这些模型的基本设定都存在这样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他们把一个文化的某一特征独立于其他特征。[1]

这篇论文所给出的社会影响模型在两点上是创新的：第一，它明确地考虑了一个文化特征依赖于存在的或者缺乏的其他文化特征的影响；第二，它考虑了类似的个体比差异大的个体更可能彼此影响。唯一将文化作为多维体看待的另一种模型也没有考虑在社会影响机制中文化类似性的程度（Epstein and Axtell，1996）。[2]

目前研究的方法基于三条规则：

1．基于参与者模型。变迁的机制被本土行动者指定，然后这些机制的后果被当许多行动者相互作用而发现系统的自发变化性质所检验。[3]计算机模拟对于这种自下而上方法有特别的帮助，但是它的应用超前于人类计算机的可利用性（e．g．，Schelling，1978）。

2．没有核心权威。与基于参与者方法相一致的是在这个模型中没有任何核心的协调者。文化的重要趋向有时的确是由于存在诸如教父、韦伯斯特和拿破仑这样的强有力权威而趋向于标准化、神圣化和分散化。然而，目前模型处理的是这些权威行动之前的社会影响过程。试图理解有多少文化的出现和稳定性不能诉诸核心权威的协调影响来解释。

3．参与者是适应性的而不是理性的。个体被假定遵循关于施加影响和承受影响的简单规则。这些规则不必排除任何给予收益-成本考虑的理性计算或者给予博弈论的前瞻性战略分析。相反，这些参与者只是适应着他们的环境。

模型

文化被作为社会影响要看它影响什么。当前的目的，我们所强调的重点不是一个特定文化的内容，而是文化可能出现和散布的方式。所以模型假定一个个体的文化能够被按照他或者她的特征，诸如语言、宗教、技术、穿着打扮的方式等等来描述。

因为模型能使特定个体文化的内容变得抽象，所以它把文化描述为文化特征和维度的列表。对每一个特征而言，都是一组特性的集合，所谓特性就是特征可能有的替代价值。例如，一个文化的某一特征可能是系带的特定颜色，那么特性将是在社会里可能作为系带颜色的各种各样的其他颜色。为了更加具体有形，假定存在5种特征，每种特征能具有10种特性中的任何一种。那么一个文化能够被描述成为5个数字的一个列表，诸如8、7、2、5、4。在这样的情况下，第一个文化特征有8个可能的取值。这个抽象的公式表达意味着如果两个文化对于5个特征中的某一个有同样的特性，则两个个体有相同的文化。这个公式表达给了我们定义了两个个体之间文化近似程度的标准，即有同样特性的特征的比例。

模型包括了个体参与者的地理分布。一个简单的例子是100个点（site）的集合，按一个10乘10的方格分布。因为在这个模型中没有移动，点本身可以被看作相似的村庄。这些点是模型的基础参与者。每一个点只能够和它直接的邻居交流。一个典型的点有4个邻居（东西南北）。在地图边缘的点则只有3个邻居，在角上的点则只有2个邻居。

表7.1显示了随机设定文化的典型开始点。如同所预料的，大多数点都和它的任何一个邻居分享不超过一个特征。然而划线的点，将和它南面的邻居分享两个特征（第四个和第五个）。因为这两个点共享五个特性中的两个，它们的文化近似度是40％。

表7.1　一个典型的初始文化集合

注：划线的点和它南方的邻近点在5个特性中有2个相同，因而具有40％的文化类似性。

在这个模型中社会影响的过程能够被描述为一系列事件。基本思想是彼此类似的参与者更可能相互影响而变得更加类似。这是通过假定相互影响的机会与两个邻居所拥有的文化近似度成比例来实现的。这里是模型整个动态过程的正式表述。

对于所期望的诸多事件将重复下列的步骤。

步骤1　随机地挑选一个主动点，然后挑选它的邻居中的一个。

步骤2　改变概率等于它们的文化近似度，这两个点相互影响。在主动点随机选取一个和它的邻居不同的特征（如果有）构成相互影响，改变主动点这个特征中的特性转向邻居的这个特征中的特性。[4]

这个过程能够用表7.1来表示。在第1步中，假定划线的点被选择，伴随它的是它南面的邻居。在步骤2中，主动点和它的邻居有40％的概率相互影响，因为它们共享5个特征中的两个特性。如果它们相互影响，那么划线点的文化将采用它南面邻居文化中与自己文化不同的3个特征中的一个。例如，第一个特征是改变的那一个，那么它邻居的第一个特征6的数值将变到划线点第一个特征的数值，它的文化就由82330变成了62330。这个变化将文化近似度由40％提高到60％，使得它们的进一步集中变得更加容易。[5]

要注意的是，可以忍受变化的那个点是主动点，而不是它的邻居。这是为了保证每一个点都有平等的机会成为社会影响的候选人而做的，即使地图边缘的点比内部的点有更少的邻居。

共享文化区域的出现

文化区域如何发展起来呢？每个人逐渐分享同样的文化吗，或者显著不同的文化区域发展起来了吗？这个系统如何安定下来，如果安定下来，它将持续多久？

为了回答这样的问题，我们开始关注一个跨期模型的模拟演示。[6]为了使文化区域的发展变得更加明显，我们把我们的注意力从在每一个点的文化细节转到相邻点间的文化类似性。这些文化类似性能够体现在地图里，诸如图7.1（a）中的那个。这显示了最开始时相邻点间的文化距离。注意到大多数版图都是用黑色描绘的，这预示着5个特征中至多一个被共享。在图7.1（a）中标志着“A”的点和表7.1中划线的点相对应。注意到这个点和它南面邻居间的版图是用黑灰色描绘的，暗示着在开始时两者之间的文化类似度是40％。

图7.1的其他数据显示了跨越一定时期的区域状态。[7]时间是用事件测度的，代表该点所从事的主动活动。例如，图7.1（b）显示了在20000次事件后显著不同的文化区域的出现情况。从我们的目的出发，一个文化区域可以被定义为一系列具有同一文化的相邻点。注意到在那个时期，许多文化版图已经消失，而一些文化区域已经成长为包括4到5个点的区域。

到经过40000次事件后，文化区域已经变得更加大。另外，甚至许多区域间的版图现在已经变成浅灰色，这预示着它们仅仅存在单一特征的不同。到经过80000次事件后，只剩下4个区域。实际上，到81000次事件后，被浅灰色环绕的区域已经被完全吸收到最大的区域中，只剩下3个区域。不仅如此，而且剩余的3个区域完全稳定，因为它们相邻区域已经完全没有相同特征，所以无法相互影响。

这个模型能够回答关于社会影响超越时空作用的某些问题。

1．最初，大多数邻近点彼此之间几乎没有相同的地方，所以不可能相互影响。然而，当两个点相互影响、它们变得更加类似的时候，未来就变得更加有可能相互影响了。

2．过了一段时间，特定的文化特征倾向于在一个逐渐变大的区域内发展起来。当然，这些区域开始形成所有特征完全相同的局面。

图7.1　文化类似性地图

注：相邻点间的文化类似性为：黑色≤20％，深灰＝40％，灰＝60％，浅灰＝80％，白色＝100％。这个模拟演示是用5个特征和每个特征下的10个特性来运行的，初始条件如表7.1所示。每个内部点有4个邻居。

3．到最后，没有进一步的变化是可能的。这发生在当所有相邻点或者有完全相同的文化或者有完全不同的文化的时候。如果两者完全相同，那么它们彼此相互影响，但是这种相互作用不会导致任何改变。如果它们完全不同的话，它们将不再相互影响。在图7.1中所展示的例子中，这一过程最终有3个文化区趋于稳定下来，而其中的两个文化区只包含很少的点。

4．最初，区域和点几乎一样多，但是最终只剩下几个区域。社会影响抵制完全同质化的过程的标志是当不再有进一步的变化成为可能的时候，所保存下来的区域的数目。稳定区域的数目可以定义为当每一个文化区域与它邻近的任何区域没有一点共性的时候依旧存在的文化区域的数目。在示例中，在图7.1（d）所显示的时间过后不久，就只有3个稳定的区域可以幸存，而其中两个只有很少的点。

5．回顾起来，稳定文化区域的起源能追溯到历史上非常久远的时代。[8]例如，在图7.1（d）东南角4个点的文化区域在图7.1（b）中返回到久远的历史时代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然而，在早期仅仅看文化类似度的地图不能使我们知道究竟是哪些存在的文化区域最终将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