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己主义
我们绝对不会赞同不劳而获,只重视一己私利的思想。不管是对团体还是个人,这都不是一种好的思想。个人才能只有在其对他人兴趣浓厚时,才可能发挥出来。所有人都要学会听说读写,这些是最基本的能力。语言是人们共同努力和社会兴趣的结果。了解别人便是明白别人内心的思想,这并非个人目标,而是所有人的共同目标。这能帮助我们借助共同利益建立关联,同时被人类共有的常识约束。
精神障碍
有些终日追求独立与优越感目标的人,觉得生活只属于他们,应该自发改变以迎合他们。其他人不可能接受他们这种思想。这种人大多不能与人合作,他们的注意力全在自己身上,对别人毫无兴趣,经常会展露出跟犯罪者、精神病人相同的无耻或茫然的神情。这种人往往都很自私,眼神中不会流露出跟其他人的半点关联。这样的孩子也好,成年人也好,通常都会很看不起别人,完全不会留意到别人,甚至连看都不会看别人。不少精神病人在跟别人接触时,表现非常糟糕,会脸红、结巴,乃至阳痿、早泄等,这些同样缘自他们对其他人没有兴趣,这点有必要留意一下。
极度孤僻的人会发疯。要想拯救他们,必须让他们对其他人产生兴趣。精神病人跟其他人基本没有关联,双方有着极为遥远的距离,除了自杀者,没有人能在这方面跟精神病人相比,因此精神病几乎不可能治好。要想帮助他们,务必要先让他们关注我们,跟我们合作,这要求我们要有耐心、仁慈、友善。我曾治疗过一个从八年前开始患有重度早发性痴呆症的女孩,她近几年一直生活在收容所中。她乱喊乱叫,不停地流口水,用力撕咬衣服,甚至想吞掉自己的手绢,简直像一条疯狗。她显然对自己作为人的身份丝毫不感兴趣,而把自己当成了一条狗。在调查中,我们发现了她有这种表现的原因,她觉得自己在母亲心目中是一条狗,过着狗的生活。在这种类似于狗的行为中,她好像在说:“你们人类真是愚蠢,我要真是一条狗就好了。”我跟她相处了八天,不断找机会跟她说话,她却一句话也不跟我说。不过,我的亲切友善好像让她受到了鼓舞,过了大约一个月,她终于开始跟我说话,只是口齿不太清晰。
由于这种病人已习惯用极强的力量抗拒伙伴,因此如果我们通过鼓舞激发了他们心底的勇气,他们便会无所适从。他们恢复了一些勇气,但尚不能支撑他们跟人合作,这时他们会采取何种做法,可想而知。他们会恶作剧不断,会攻击所有伙伴,把东西全丢在地上,跟问题孩子的表现差不多。我第二次跟女孩见面时,她要打我,我不得不想办法应付她。我选择了不理会,这是仅有的能让她预想不到的反应。她的身体并不强壮,我表现得十分友善,不管她怎么打我,我都没有反应。震惊消除了她对我的敌视态度。不过,她依旧不知该如何处理自己恢复不久的勇气。她砸坏了我的窗户,自己的手指也受了伤。我帮她包扎手指,对她一句责备也没有。在处理这种暴力的孩子时,通常的做法是将其囚禁起来,但这并不恰当。要用更为恰当的方法,才能让他们喜欢我们,愿意跟我们合作。大部分人都奢望疯子能有正常人的表现,这根本是不可能的。面对疯子有别于常人的疯狂举动,如不吃饭、撕咬衣服等,很多人都会很愤怒。但最好的应对方法却是,让他们随心所欲宣泄自己的情绪吧!
女孩之后恢复了正常,一年内也没再复发。我曾在去收容所的路上遇到了她,她问我:“你要去哪儿?”我说:“你之前住的收容所,你跟我一块儿去吧。”我跟女孩一起来到收容所,找到她当初的医生。我要去跟一位病人交流,让医生趁这段时间跟女孩说说话。医生后来气冲冲地告诉我:“她的确康复了,可她从来没喜欢过我,我简直太恼火了。”此后大约十年,我一直跟女孩保持联络,隔三岔五见一次面。女孩的表现让任何人都想象不到她曾发过疯,她身体健康,能工作养活自己,跟朋友关系很好,联系密切。
跟正常人比起来,抑郁症病人、妄想症病人都很不一样。妄想症病人仇视全人类,觉得所有人都想害自己,都是坏人,自己生活在一个可怕至极的社会中。抑郁症病人却总在自责:“是我毁了一个和睦的家庭。”“我输光了所有的钱,害得孩子要忍饥挨饿。”但这样的自责其实是在责备他人。以一位女士为例,她原本十分活泼、热情,热衷于社交活动。后来,她出了意外,不能再出去交际了,三个女儿也都出嫁了,加上丈夫又在此时离去,她觉得十分孤独。这种处境让习惯于生活在旁人羡慕中的她感到难以忍受。为了把失去的找回来,她开始到欧洲各地旅行,却在旅行途中得了抑郁症,因为过去那种风光的感觉,她再也找不回来了。抑郁症给她带来了严峻的考验。她想让女儿回来陪伴自己,便打电话给三个女儿,结果没有一个人过来,每一个都有很多理由。回家以后,她经常说:“女儿们都对我非常好。”最终,三个女儿找来一名护士照料她的生活,三个人只是偶尔过来探望。这位女士所说的话,不能从表面上理解。所有知道她当前状况的人都会明白,她说的所有话都是在表达对生活的不满。对他人长时间积累的怨愤,是抑郁症多种病因中最常见的一种。这种人通常会表现得极为沮丧,以此获得别人的帮助、照顾。抑郁症病人的最初记忆往往包含这种内容:“我还记得,哥哥先躺到了公园的长椅上,可我也想躺在那里,于是又哭又闹,哥哥只好把长椅让出来了。”
大部分抑郁症病人都想通过自杀报复别人,因此医生一定不要给他们自杀的理由。我的解决方法是在治疗过程中不断告诉病人:“绝对不要做那些让你觉得难受的事。”我认为,这种不太惹人关注的行为作用非凡。若抑郁症病人有权随心所欲做任何事,就不可能怨恨甚至报复别人。我总是跟他们说:“你想去旅行或看电影就去好了,走到半路不想去了就停下来。”要做到这点,当然非常简单,他们从中感受到一种空前的优越感,如帝王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跟他们的生活态度背道而驰,他们总想寻觅恰当的机会,向别人抱怨,但现在他们不用这样做了,因为不管他们做什么,别人都不会提出异议。对他们而言,这种环境是种解脱。我治疗的抑郁症病人没有自杀的。不过,最好的方法还是安排一个人看着病人,这样就能避免一切危险,可惜我的大部分病人都没有专人守护。
病人有时会表示:“可我什么事都不想做。”我知道该如何回应,这种话我已经听过很多次了。我会说:“不管你想做什么,先不要做。”病人也许会说:“我想在床上躺一天。”无论何时,我都不会反对。因为我知道,我要是批准了,他就不会这么做了。我同样知道,我要是不批准,他肯定非这么做不可。
这仅仅是规则之一,另有一种方法对生活态度的反抗更直接、更有力。我告诉他们:“时刻想着让别人快乐,做到了这一点,只需两周,你就能恢复正常。”务必要留意此事对他们的意义。最初,他们也许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做些什么,才能让那个人感到困扰?”他们做出了相当有趣的解答:“一直以来,我做的不都是这种事吗?这对我一点儿难度都没有。”但他实际并未做这种事。我让他们认真考虑一下我的提议,未果。我告诉他们:“你要是夜里失眠,就趁机想想让别人快乐的方法,这样肯定能帮助你恢复正常。”下次见面我问:“昨晚你有没有照我说的去做?”他会说:“昨晚我一躺下就睡着了。”在这个过程中,我没有表现出半分优越感,一直都很真诚,很友善。有的病人会说:“我做不到,我心烦意乱。”我会说:“心烦意乱没关系,等你高兴了,偶尔能想想其他人就行了。”我的目的是让他们对其他人产生兴趣。不少人会问:“为什么别人不来迎合我,却要我去迎合他们?”我说:“这是为了你的健康,从不为别人考虑的人会遇到麻烦。”我基本没遇到一个病人会很快告诉我:“我已根据你的建议做了尝试。”我做的这一切,不过是想培养他们对社会的兴趣。我明白他们得病的原因在于合作精神匮乏,训练不足。一旦他们了解了要跟别人合作,就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康复。
过失犯罪
还有一些对社会严重缺少兴趣的案例,如“犯罪性疏忽”。比如一个人疏忽大意,把一根点燃的火柴丢进森林,引发了火灾。又如最近一个工人收工后忘了收好放到马路上的电缆,导致一个骑摩托车的人撞上电缆而死。这两个案例中的肇事者都是无心之失,从道德角度说,他们并不需要为那种可怕的后果负责。然而,他们在为其他人着想这件事上经验不足,不明白要为其他人的安全负责,具体应该做些什么。这只因他们缺少合作精神,不愿跟人合作。这种事在日常生活中比比皆是,如穿着破衣烂衫的孩子各种侵害他人利益的做法:踩到别人的脚,打碎杯子,毁坏公物,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