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畴化是自动的,作类比是自主的
凯蒂:安娜,你是一个熟练的辩论搭档。对这个问题我让位,但我离认输还早。你刚刚让我认识到,问题的关键不是有意识的感知,而是控制。我刚才只是没有把我的意思表达清楚。我本该将二者的区别建立在自动还是自主上,因为我感觉范畴化是一个自动的、不自主的过程,而作类比则需要深思熟虑。我的意思是说我无法阻止范畴化的产生,而我完全可以决定是否要作一个类比。我是掌舵的船长,我可以选择作类比,也可以选择不这样做。
安娜:我不懂你的意思。
凯蒂:好吧,我来举一个例子。假如我让你不要去想一张桌子,你无法遵从我的意愿。一提到“桌子”这个词本身就使你想到一张桌子!这个过程是自动的,是不可压抑的,你无法控制。同样,我周围的所有东西所属的范畴都是不召即来就跃入心中的。这是一件好事,因为如果没有这种自动认知的过程,我会变得无所适从,无法理解周围不断变化的一切。范畴是我通往世界的向导,我无法阻止它们被激活。另一方面,我可以很容易就重新思考太阳系和原子之间的类比,甚至认为这个类比是误导,就像我可以否决那个关于越南战争的“多米诺骨牌”类比。在这类情况下,我权衡利弊,决定是否接受或拒绝某一特定类比,决定是否倾向另外一个类比。所以,你看,我受到范畴的支配,它们不知从什么地方不请自来。然而,我完全可以控制我的类比。我是类比的上司。
安娜:这是你一厢情愿吧!事实上,自动的、不可压抑的类比也一样多。说起不请自来,想一想当怪事发生时,那些久远的类似经验的记忆涌入我们内心的情形。或者想一想本书第5章和第7章中描述的那些类比。我在心里无法将除法和均分区别开,就像我无法区分不诚实和肮脏一样。为什么在今天没有人会给他们的婴儿起名为“阿道夫”?显然,那是因为人们会不由自主地将这个名字与“希特勒”建立起类比。这是因为类比会对我们施加一个视角,通常无须有所知觉,更不用说有所希冀了。
凯蒂:在这一点上,你肯定是对的。这让我想起我和我的未婚夫最近参加的一场婚礼。看着婚礼仪式的进行,我忍不住想象是我和未婚夫正在结婚。在婚礼进程的每一步,我都把自己看作新娘。这个无法压抑的形象让我忍不住在内心窃笑。我敢肯定我的未婚夫也一样,尽管我们谁都没有跟对方说过一个字。那个思想占据了我思维的大部分空间,就像屋里进来一头大象一样。
安娜:看来你已经清楚地理解了不可压抑的类比这个范畴。这个范畴中还有许多各种各样的例子,多得让人怀疑它们应该是规则而不是例外。再一次回到了这样一个事实:思维其实就是利用熟悉的概念在新的环境中调节自己。我们听到的任何故事都会激活记忆;每一次对话都是由类比构建的,而这些类比又紧随其他类比而来;每一个感知都包含类比,而所有这些类比都为我所用,无须有意地去构建。如果发生了一件特别不寻常的事(例如差点儿误了飞机),那么这件事会让我们想起类似的深藏在心中的不寻常的事。如果发生了一件非常普通的事(例如吃了一碗炸酱面),这件事会被映射到一个心理过程上而被吸收。这个心理过程随着几十、几百,甚至几千个类似事件的相互叠加而逐年递增。然而,在这两种情境中,每一次映射都是一个类比。如果没有这些类比在我们心里无意识地、不可压抑地翻腾,每时每刻都在指导着我们,我们就不可能和所处的环境进行运动。
凯蒂:我承认存在不请自来、不可压抑的类比。但是类比至少有时是在我们的控制之下的。这一事实证明了我的论点,因为与类比不同,范畴化永远不能被控制。就这样!辩论结束!
安娜:但是,范畴化当然可以被控制,亲爱的凯蒂!有些范畴完全在我们的控制之下,比如刚才讨论过的范畴,无罪和有罪,还有行星的范畴。这些范畴不会自动地随时跃入我们心中,而且你可以很容易地质疑或停止怀疑,某一特定实体是不是属于某一特定范畴。这表明这一过程是可以被控制的。例如,假如你看到某人在街上走过,你不会立即想要搞清楚这个人的血型或者他的政治倾向是什么。根据情况,你可以决定是否要这样做。因此,凯蒂,让我再说一次,尽管你的努力可嘉,但是你还是没能让我看到作类比和范畴化之间存在着清晰的分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