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和迪克，科罗拉多大峡谷和卡尔纳克神庙：一个经典的联想
联想（reminding）是一个深刻而神秘的题目，正如下面的例子所展示的：
侯世达和卡罗带着他们15个月大的儿子丹尼来到了美国科罗拉多大峡谷北岸。虽然夫妻俩被巨大的峡谷震撼住了，但他们的儿子丹尼却被沙地上的一片叶子还有几只蚂蚁强烈地吸引了。蚂蚁和树叶离大峡谷还有10多米远。刚开始侯世达非常惊讶，但后来他想明白了，这么小的孩子是没办法欣赏3米或者5米以上的大东西的，更别说超过好几公里的风景了（美国大峡谷非常宽）。虽然这样看来孩子的反应可以理解，但是侯世达还是对这个戏剧性的场景忍俊不禁。
让我们把时间快进15年，侯世达和他的两个孩子在尼罗河上的卢克索下了游轮。他们和朋友凯丽、迪克一起前往著名的卡尔纳克神庙。当其他游人都被四周巨大的石柱以及向导的渊博学识深深吸引的时候，迪克却目不转睛地看着地上土里的几个瓶盖，然后非常高兴地弯腰把它们拾了起来。这样他自从几天前到达埃及就开始收集的小玩意儿又有了新的成员。
迪克这样的行为，也就是他不为身边高耸入云的古代辉煌建筑废墟所动，却对生锈的小物件情有独钟这件事，让侯世达联想到了多年前的往事：他儿子小时候被几只小蚂蚁吸引住了，而完全看不见身边大峡谷宏伟的自然景观。
下面我们就以诗歌的形式来讲述这两个平行的故事。这两首诗都是我们的朋友凯丽·古特曼所作。关于她丈夫迪克的诗最初是为了纪念他们的尼罗河之行而写的。两年后，当我们问及此事时，凯丽又慷慨地赋诗一首，用完全一样的诗词格律写下了丹尼在大峡谷发生的事。在本书的法文版中，我们遵循同样的诗词格律，把两首诗翻译成法文诗。下面则是参照英文版翻译的中文诗。
亚利桑那之蚁
一岁丹尼已能走，
世达卡罗携子游。
印第安纳身后见，
西岸风景实难求。
无可比拟大峡谷，
乘帆前行不回头。
漫无目的行车去，
一心只向太平洋。
路见新奇把车驻，
高速公路追斜阳。
轻摇慢晃怀中子，
吟唱睡曲入梦乡。
科罗拉多落基山，
双亲沉醉美景中。
危崖绝壁撼人心，
印第安人部落通。
纳瓦霍族村前过，
绿松石块不落空。
峡谷北岸缠丝带，
奇纹条条人人叹。
丹尼对此却不见，
树叶昆虫细细看。
大人丈量巨石幽，
你却只为蚂蚁赞。
卡尔纳克之盖
瓶盖四散扔在地，
也曾瓶上作皇冠。
可乐芬达小店售，
驻足品尝盒饭鲜。
亚历山大城中游，
只见遍地满瓶盖。
动身出发往开罗，
迪克兴奋讲话真。
即日奋起集瓶盖，
个个细查不可扔。
小心翼翼放包中，
归时全都背在身。
每家酒店每瓶酒，
指指点点把盖留。
一路埋头拾破烂，
除开此事无他求。
小摊小贩周边寻，
收获丰富忘忧愁。
卡尔纳克热浪滚，
导游讲解神庙通。
四周石柱顶天立，
游人心里敬意浓。
迪克丝毫不抬头，
地上珍宝入怀中。4
正如上文所讲，侯世达的联想也许并非惊世骇俗，但是你得知道现在这两个类比是放在盘子上明摆着给你看的。所以，倘若分析，那这个问题的确非常简单，我们也可以很容易地用一个图表来表示两种场景拥有相同的概念框架，或者把两个故事分别编码写成一串精确的形式化表达公式，来说明二者是相互对应的。但是这样的图表并不能告诉我们，在事先没有预料的情况下人们是如何作出这样的联想的。这又一次和普洛克路斯忒斯有相似之处，因为二者都是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这里想要在两串形式表达之间建立一个毫无缺陷的一一对应关系）而不惜作出巨大的牺牲（这里牺牲的是完全忽略类比背后复杂的思维过程）。这使整个过程变得没什么意义。这种事后分析的图表也许能更够巧妙地总结出侯世达联想之后的结果，却完全不能解释这样的联想在他脑中是如何发生的。
不管怎么说，这其中都有非常深刻的科学之谜。大峡谷之旅已经过去15年多了，在这期间，侯世达几乎没有，或者最多只有两三次回想起儿子被蚂蚁和树叶迷住的那个转瞬即逝的时刻。当他们在尼罗河的游轮上时，没有什么事比大峡谷之旅的回忆离游轮更近了。那么，这样一段如此遥远的、不清晰的记忆是如何这样迅速而轻松地被侯世达提取出来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