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情通过扩大我们的视野而让我们做到接纳。通过共情的宽大视野,我们能在全景中看到我们自己。把我们自己放在跟他人关系的大背景下,我们能看到我们契合得如何、我们属于哪里。在一个更大的群体中找到我们的位置,我们就会知道,只有接纳对彼此的需要,才能接纳我们自己。
对自我的接纳是接纳他人的过程中关键的第一步。成为你自己也就是一个了解你自己是谁和你符合或属于哪里的过程。这个过程永远没有尽头,因为自我在跟他人的关系中一直在改变、成长和转化,而他人也在进行着类似的进化过程。虽然他人可能行动得快一些或慢一些,但他们也在完成跟你一样的基本任务——发现他们自己是谁,他们自己属于哪里。
不久前,在附近的一个镇上,一个10岁的小姑娘在暴风雪中的一场很怪异的车祸中丧命。当时,她父亲把车开到了冰块上,车子打滑转向撞到了雪堆上。起初,父亲和她的身体都没有受伤,他们爬出汽车,站在路边等待救援。这时,一辆小型货车开到了同一冰块上,车辆失控偏离方向撞上了他们,小姑娘丧命,父亲重伤。
这个惨剧让我们这个地区的很多人都陷入了悲痛和震惊之中。事发后第二天,我接到朋友贝蒂打来的电话。她是当地教堂的一位牧师,被安排在孩子的葬礼上致悼词。贝蒂被这个不幸的事件所震惊,完全不知道该怎样处理自己的情绪,而且她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来帮助他人应对痛苦。“我觉得这里的人们特别需要做一次完美的布道,”她告诉我,“只是我不觉得自己有这个力量。”
贝蒂讲了会儿她原本对完美的追求,以及她从她那严厉的、情感淡漠的父亲那里学到的经验,就是要控制住自己,要对他人隐藏起自己最深的感受。然后她开始讲到她的教区居民,他们真心地乞求她的帮助,在她的怀中哭泣,很渴望寻找一种方式来让这个孩子毫无价值的死亡变得有点意义。
“我不是上帝,”她说,而且失控哭了起来,“我只是一个人。”
“我在想这是否就是你要的答案?”我说。
“是说我不是上帝?”
“是的,”我说,“我觉得如果你能把刚才跟我说的话说给你的教区居民听——就是你也被这个不幸的事件所震惊,你也需要他们的帮助,就像他们需要你的帮助一样。或许你可以告诉他们,你并没有全部的答案,但是你相信团结的力量能让大家互相支持、互相关爱。”
“但是如果这样敞开自己的内心,我是不是就偏离了我的职责?”贝蒂问,“我不应该是最坚强的那个人,他们寻找痛苦的解决方案时所依赖的那个人吗?”
“但是我们痛苦的最基本解决方案不就是我们互相需要这一事实吗?”我说,“以前你说过好多遍这句话——我们的强大就在于我们互相需要。”
“是的,”她说,看起来有了希望,也越发激动,“这是我所相信的道理。”
贝蒂的布道没用草稿,却非常动人。她从自己痛苦的深处说起,坦诚自己害怕表现得很脆弱,强调了自己的信念,即只有团结在一起,教堂会众才能找到一些疗愈的方法。贝蒂明白她的强大直接来自她的脆弱,也发现了共情能够进行疗愈和转变的力量。当她在教区民众面前痛哭的时候,那些受伤的心开始融合为一个整体。
“没有人能像内心受伤的人那般完整。”萨索夫的莱布拉比说。我们只有在接受自己是不完整的这个事实之后才能变得完整。在这个星球上的每个人都有受伤的地方——伤害、疼痛、悲伤、未被满足的渴求、痛苦的失望等。这些并不是我们应该害怕的缺点,或我们应该尽力掩盖的瑕疵——它们只是一些因为我们在全然地、积极地、敞开心扉地生活才会有的一些伤疤。
因为我们生活着,我们就会受伤害。因为我们活在这个世界里,在思考、在感受、在行动,也在做出反应,那我们就会相互碰撞受伤。如何才能不这样呢?“凡真实的人生皆是相遇。”犹太学者布伯说,当我们相遇,我们难免就会发生碰撞。或许我们在生活中能找到的、最深层的接纳就是全身心地拥抱亲密关系中注定都会出现的喜悦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