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御共情阴暗面第四步:保持注意力
恐惧、焦虑、恼怒和沮丧肯定会让我们只关注到全局中独立的某些部分。例如,心理学研究显示,高水平的情绪唤起会急剧降低我们处理信息并存入记忆的能力。所以,如果有人用一把枪或一把刀威胁我们,那我们的注意力就都在这个武器上,这会降低我们注意到其他细节的能力。如果我们因为工作、身为父母的责任、体育活动中的竞争或关系中的痛苦而倍感压力时,我们的视野会变窄,共情也肯定受到影响。
我们的渴求和动机会进一步限制我们关注全局的能力。站在楼梯上面对一个主动要帮她拎东西的陌生人时,凯莉有过很强的疑虑,却选择忽略掉它们。她不想自己是疑心很重的那种人,所以她忽视了情绪脑和思维脑传递出来的危险信号。直到她被强奸之后,她的视野才扩展开来。因为担心丢了性命,凯莉才开始注意到整个画面,采集到一些不相关的、看起来不太重要的细节,把它们穿在一起形成一个整体。她能意识到那个强奸犯想杀她,是因为她能够忽略掉她的恐惧,转而依赖于共情的大视角来看问题。
虽然暴力事件绝对是我们这个世界中的一部分,可我们绝大多数人永远都不会有机会面对一个持枪的歹徒。但是,我们一定会遇到一些影响我们健康和幸福的威胁,它们没有暴力事件那么严重,危害性却并不小。在诺曼·卡曾斯(Norman Cousins)的《愈合的心》(The Healing Heart )一书中的前言部分,伯纳德·劳恩(Bernard Lown)医生讲了一个他自己经历过的故事,是关于一位患有充血性心力衰竭的中年女性,她已经带病生存了十多年,养大了孩子,继续着图书馆员的工作,在她的社区里还蛮活跃。
她每周都要去心脏科门诊部做一次检查,那一次她的医生是跟几个主治医生一起来的,热情地跟她打了招呼,然后就跟其他的医生宣布:“这个女人就有T.S.。”几分钟后她就开始呼吸过度,人被汗水打湿,脉搏过速。劳恩医生非常诧异病人怎么会如此快速地由看起来很健康的状态转变为严重的疾病状态,便让她解释一下是什么让她如此焦虑。“我知道T.S. 是什么意思,”她说,“意思就是我已经快不行了(terminal situation)。”劳恩医生一再跟她确认说T.S. 只是三尖瓣膜狭窄(tricuspid stenosis)的意思,是她那种心脏病的医学术语,但是他的话还是没来得及挽救她的命。当天晚些时候,她就死于心力衰竭。
这个女人的心脏是很脆弱,要了她的命的却是强烈的恐惧感。她以为自己快不行了,觉得没有了希望;然后,她活下去的意志就减弱了,最后就去世了。这样的情形在现代医学领域里并不少见。如果医生跟一个癌症患者说,“你的病没法治了,我们也无能为力”,病人的世界马上就只剩下一种无可逃避的命运——死亡。医生的共情缺失严重损害了病人的世界:希望流走了,信心撤退了,黑暗也就降临了。
不管在治疗中还是在生活中,我总是提醒自己要依赖于我的周边视野。我没注意到什么?我漏掉了什么?我能如何拓宽我的视野让我能理解得更全面、回应得更敏感?我记得有一个病人,她来找我时已经陷入了绝望,因为她丈夫出轨了。我们一起工作了好几个月,我一直都关注于她呈现给我的那个话题——她丈夫对她的背叛。直到治疗过程的最后,她把丈夫也带来一起进行讨论,我才了解到了全部的真相。她泪流满面地承认,其实在丈夫对她不忠之前,她就曾经跟她的老板有过一次短暂的婚外情。
那一天我学习到了:一定要睁大双眼,对自己的偏见和预判要更加谨慎。我绝对是受了性别偏见的影响,认定丈夫会欺骗妻子,而妻子都会很忠诚、奉献。我也意识到了,我很容易受“悲惨女人综合征”的影响,自动相信了她受到了不公平对待的解释。
共情会扩展我们的视野,以纳入我们体验到的全景,并提供一个甚至能涵盖一些周边细节的广角镜头。共情也会在时间轴上进行操作,让一个运动着的画面定格下来,让我们能看到事件发生的顺序。在这个把所有问题都怪罪于她丈夫出轨,却不解释一下自己也曾经对丈夫不忠的女病人案例里,我没能看到一些能说明问题的、依次发生的细节。比如,我没弄清楚她为什么会愿意待在这样一个无助的处境里。尽管我感觉到了我好像漏掉了什么东西,我却没有注意到我的直觉,因为我太投入于做她的“救世主”,想教她如何应对这样一个操控型的男人。
共情总是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引出真相。对他人性格和用意的理解很少来自“啊哈”式的顿悟体验,而总是来自那些随着时间慢慢形成的、值得深信的认知。 所以要注意人们心情和行为的细微变化;留心观察那些不太相符的细节和事实;还要让你的头脑对所有的可能性都保持开放的态度。当你的视角扩大之后,你的内心和头脑也会扩展,这会带给你所需的耐心、灵活性和智慧,来关心自己也关心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