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网络诞生之前,诸如大学这样的机构,把人们放进同一个空间之中去发展思想,界定了何为知识的标准,并且提供了资质以便让人们相信那种知识。
传统机构的力量所在,同时也是他们的弱点所在。他们将所有的识知者聚在一起,但是没有几个申请人能够进入。机构隔绝了外界,同样也孤立了思想。即使我们称它们形成了“思想流派”,其实机构更像回声室。
在另一方面,网络那种近乎野蛮的连接性,对机构划定的经营范围毫无敬意。不仅机构外没有资质的人们会进来搅合一番,那些在机构内部的人也无法避免自己的工作不被搅合。静静地做着实验的科学家,会发现自己莫名卷入了一场有关自己的工作在道德或环保上的争议之中。其后就可能会引发一种个人关系——可能稍纵即逝,可能敌视对立——偶尔还会上升为一场政治行动。网络拒绝将信息与传播、信息与社交分隔开来。
网络也不会摧毁所有的机构。相反,机构正在更加深入地嵌入到网络中。而且网络也发展出了自己的机构——可能不可避免地——拥有和传统机构同样的弱点。12如果网络想成为知识的新的基础设施,那么它就必须利用好所有现存的机构发展出来的知识。
某些这样的机构非常不情愿贡献知识,因为这是他们经济利益的基础。《纽约时报》也在这个问题上挣扎。作为一张“记录纸”以及一个商业集团,它一直在社会责任和经济责任之间纠结,最后是依据出版日期达成了一种笨拙的妥协。所以(至少在我写作本书的时候),1989年11月9日宣告柏林墙倒塌的文章,你可以在网上读到,不花一分钱。13但是,如果你想读E·J.迪昂(E.J.Dionne)[211]在恰好三年前关于总统竞选的文章,那么《纽约时报》只会为你显示第一段,想读完剩下的文章你要付3.95美元。14如果你正在找一篇1923年到1980年之间的文章——可能是1929年“心理卫生运动”(mental hygiene movement)20周年的纪念文章15——那么《纽约时报》一段都不显示,你要直接花3.95美元才能读到。最后,如果你想从《纽约时报》1 300万篇文章的数据库中寻找1923年之前发表的文章,那么你又可以免费读到了,因为在此之前发表的作品属于公有领域。《纽约时报》这种细密编织的许可制度令人沮丧,但当你在那些免费的文档中钻研的时候,你又可能流下喜悦和感激的泪水。因为这种珍宝的存在,网络变得聪明多了。
我们现有的机构在数个世纪以来,已经创造了如此之多的知识。如果不把它们全部放到网上,实在是一种悲剧。比如,我们应该鼓励更多的大学,学习麻省理工学院倡导的开放式课程项目(OpenCourseWare),将课堂视频免费传到网上。16对于图书馆来说,它们拥有的不仅是图书和论文中的内容,还拥有专业的图书馆员,拥有可以用来指导研究者们的关于使用模式的元数据,它们还是学术团体的中心,集聚起各领域中最为博学的学者。
当这一切都可用的时候,网络在系统上就更加智能了。不仅个人可以因此找到信息和利用信息,而且当信息在程序上可为其他电脑所用时,开发人员就可以找到新的方式,通过聚集、分析、连接、混合等等,扩大信息的价值。如果这种新的基础设施是带领我们走向知识而不是走向无知,那传统的机构就需要成为这一过程中最热心的贡献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