硅谷著名投资人——彼得·蒂尔,在《从0到1》一书里有这样一句,极具创造力的断言,即:“幂次法则,是宇宙的法则,是宇宙最强大的力量。”
事实上,幂次法则说的就是,统计学上的幂律分布现象,它是一种非线性变化,主导着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通俗的来说,它代表着的就是——“强者越强,弱者越弱”的普遍规律。
本文,将会深度解读,幂次法则背后的原理,以及它与世界运作的本质关联。而幂次法则是一种底层逻辑的世界观,透过这个视角,我们将会看到一个不一样的世界及其发展轨迹。
主题目录如下:
- 神奇的幂次法则
- 幂次函数与指数函数
- 幂次量变与指数质变
- 幂次法则统治世界
- 结语
限于篇幅,《深度解读幂次法则》将会分为上下两个部分:
上部分——将会解读幂次法则在真实世界中的表现及其数学角度的描述,
下部分——将会解读为什么幂次法则是世界运作的底层规律。
神奇的幂次法则
幂次法则(Power Law)——是指事物的发展,其规模(如数量、大小、程度、频率等)与排名呈现幂次反比(幂次指常数次幂,如x^2)。
也就是说,规模越小排名越高,规模越大排名越低;或者说,决定性的大事件罕见,不重要的小事件众多;改变世界的天才罕见,被世界改变的平庸众多;高光时刻罕见,无聊时光众多,等等——其内核就是,罕见的重要性与广泛的平凡性。
例如,规模x是人数,排名Pr(x)是财富,接着幂律分布函数选取Pr(x) = 100x^-1,那么就能得出如下的,人数财富分布:
- Pr(1) = 100——人数规模是1,财富是100。
- Pr(0.25) = 400——人数规模0.25占20%(0.25 / 1.25),财富占400即80%(400 / 500)。
- Pr(4) = 25——人数规模4占80%(4 / 5),财富是25占20%(25 / 125)。
显然,这就是二八定律,即:大多数人获得少量财富,少数人获得大量财富。
是的,幂次法则——指的就是幂律分布所呈现的结果,除了二八定律,与之相似的说法还有很多,如:长尾理论、马太效应、偏好依附、反馈增强、赢家通吃,等等。
这些在不同领域,不同的说法,体现的都是幂次法则,只不过它们的幂律系数不同,而它们都会呈现出,如下所示的幂律图像(绿色是头部,黄色是长尾):
绿色是头部,黄色是长尾
那么,在这个图像(头部罕见,尾部众多、快速衰减)背后,对应到现实世界的运作,其实就是——幂次变化,即:两个变量之间,呈现幂次比例关系。
幂次变化——就是指数不变,底数变化,如:x^2,x^-1,x取随机变量,指数为正就是正比例变化,指数为负就是反比例变化。注意:墨菲定律、复利效应、摩尔定律等——是指数变化。
事实上,根据经验和统计研究发现,幂律在我们的世界中是广泛且无所不在的,例如:
- 月球表面月坑直径大小的分布,行星间碎片大小的分布。
- 地震规模的分布,火山喷发规模的分布。
- 战争规模的分布,停电波及范围的分布。
- 计算机文件大小的分布,网页被点击次数的分布
- 论文数的分布,论文被引用次数的分布。
- 人类语言中单词使用频率的分布,大多数国家姓氏的分布。
- 生物各种演化分支的丰富度分布,神经元集群活动规模的分布。
- 书籍唱片的销售分布,电影获奥斯卡奖数的分布。
- 网络粉丝数的分布,评论点赞数的分布。
- 地球上文明强弱的分布,宇宙中文明存在的分布。
- 等等……
显然,以上这些,都体现了“强者越强,弱者越弱,中庸难存”,即:赢家通吃的局面——而这就是幂次变化带来的非线性效果。
在此需要特别指出的是:幂律由于存在分形特性,因此所有的幂律分布都是“嵌套”存在的。
例如,在二八定律中,20%的人掌握了80%的财富,那在这20%里仍然是20%对80%,即:4%的人掌握了64%(20% * 20% | 80% * 80%),0.8%的人掌握了51.2%(4% * 20% | 64% * 80%)等等,以此类推。
接下来,我们从数学的角度来看一下,幂次变化与指数变化的关系。
幂次函数与指数函数
首先,解释一下这个“幂”字,在中文里它是指“遮盖巾”的意思。而在数学里,乘方的表达式,就是指数写在底数的头上,这如同遮盖了一个头巾一般,所以“幂”——就是指乘方运算的结果。
例如,2的N次方,即N个2乘方运算的结果,也称为2的N次幂。
那么,幂数——就是幂结果的那个数字,也就是幂,同时也称为幂次,或幂次方。因此,在英文中——幂、幂数、幂次、幂次方,都称为——Power,即:代表巨大的力量或权利,显然这是乘方运算带来的效果。
在此,我们可以看到,幂的最终数值,其实取决于两个数,即:底数与指数,而这对应了两种变化——底数变化与指数变化。
对于底数变化,需要指数不变,如:1的2次方(1^2 ),2的2次方(2^2 ),3的2次方(3^2 )等等,其形式是——f(x) = x^n,x是变量,n是常数(如2)。而这样的函数,就被称为——幂次函数,或幂函数。
例如,正方形面积的变化,是函数x^2中边长x决定的。
对于指数函数,需要指数变化,如:2的1次方(2^1 ),2的2次方(2^2 ),2的3次方(2^3 )等等,其形式是——f(x) = n^x,x是变量,n是常数。而这样的函数,就被称为——指数函数。
例如,计算机内存容量的变化,是函数2^x中比特位x决定的。
那么,幂次函数对应的增长就是——幂次增长,指数函数对应的增长就是——指数增长,两者的关系在于:当自变量(底数与指数)很小的时候,幂次增长快于指数增长,但随着自变量不断增加,指数增长会远远超越幂次增长,并呈现出“爆炸性”的膨胀。
例如,幂次函数x^2与指数函数2^x,当x = -1时是1对0.5,当x = 2时两者相等,当x = 10时是100对1024,当x = 20时是400对1,048,576。
显然,由于指数增长这种“爆炸性”,在现实中它并不能维持很长时间(如复利效应,就是一种指数增长),否则就会消耗掉难以想象的资源,相反幂次增长,则就可以维持更长的时间。
而在统计学中,有两种统计概率的分布现象,就是由带系数的幂次函数与指数函数来表示的,它们被称为——幂律分布(Power Law Distribution)与指数分布(Exponential Distribution)。
- 幂律分布公式:Pr(x) = cx^(-a),c和a是常量(c > 0,a > 0)。
- 指数分布公式:Pr(x) = e^(-λx),e和λ是常量(λ > 0 代表单位时间内事件发生概率)。
幂律分布,是帕累托分布的导数。
幂律分布——是概率密度函数(Probability Density Function)。
帕累托分布——是累积分布函数(CDF,Cumulative Distribution Function)。
分布函数的导数——是密度函数。
密度函数的积分——是分布函数。
注:概率分布函数(Probability Distribution Function)与累积分布函数(CDF,Cumulative Distribution Function)等价。
这两种分布图像的对比,如下(蓝色幂律分布,红色指数分布):
蓝色幂律分布,红色指数分布
由图我们可以看出:
- 幂律分布的概率,在开始阶段高于指数分布。
- 幂律分布的概率,其衰减速度快于指数分布。
- 幂律分布的概率,在最后阶段高于指数分布。
可见,总体上相比指数分布,幂律分布衰减速度更快,但有更高的头部与更长的尾部。这正是说明了,幂律分布非常的不平均。
另外,还有一个隐藏的不同之处,就是:幂律分布具有标度不变性(Scale Invariance),即不同的幂律函数只是不同系数的标度缩放,其函数图像具有相似不变性,也就是说幂律具有分形特性。
分形图形的基本特征,就是具有标度不变性,即:在不同的尺度下,图形具有自相似性,这是一种尺度上的对称性。这表明,分形图形具有与尺度无关的几何特性,即几何参数的不变性。
因此,在双对数坐标下,幂律分布是直线(负斜率)——具有缩放自相似性,而指数分布是曲线——没有缩放自相似性。
双对数坐标——指的是两个坐标轴的单位长度,都是经过对数计算后的平面坐标系。
接下来,我们来看一下,量变质变与幂次变化和指数变化的关系。
幂次量变与指数质变
从量变到质变,就是从0到1,中间隔着的就是——积累,而质变是可以抵过所有量变总和的。
那么,深入思考,我们就会有两个疑问,即:量变积累是如何抵达质变的?以及质变为什么会超越所有的量变之和?
这就是,幂次变化与质变变化登场的时刻。
首先说结论,量变——就是幂次变化,质变——就是指数变化,即:幂次量变积累出指数质变。
接下来,我们就用这个结论,来回答上面的两个疑问。
第一个问题,要搞清楚量变到质变的积累过程,需要回忆一下,幂次函数与指数函数,它们的形式分别是:x^2与2^x(假定系数常量为2)。
那么,如前文所述,这两个函数的关系,有三个阶段,如下:
- 第一阶段,在变量x较小的时候,幂次增长大于等于指数增长。
- 第二阶段,在变量x超过某个临界值的时候,幂次增长小于指数增长,并逐渐拉开差距。
- 第三阶段,在变量x越来越大的时候,指数增长出现“爆炸性”膨胀,幂次增长“望尘莫及”。
由此可见,在第一阶段——我们很容易通过幂次量变,来抵达指数质变;在第二阶段,我们需要更多的幂次量变,才能抵达指数质变;而在第三阶段,无论多少幂次量变,都无法再获得指数质变。
显然,从整体来看,我们会发现对于幂次增长——改变底数x是比较容易的,而对于指数增长——改变指数x是越来越困难的,直到变成不可能。
也正因为此,幂次增长就像是在量变,是我们可以一步步完成的积累,而量变积累抵达质变,其实就是幂次增长与指数增长的“交点”。
那么,随着不断地抵达质变,就会来到无论怎么积累量变,也无法抵达质变的时刻,这就是幂次增长远远被指数增长甩在了“身后”的原因——这时候只有通过切换幂次常数,比如由x^2切换到x^6去追赶2^x,才能继续抵达指数增长,从而继续产生质变效应。
而我们可以把——切换幂次常数,看成诸如:格局的跳变、圈子的转换、轨道的跃迁、领域的开辟、环境的巨变……等等——总之,这是“赛道”的切换效应。
于是,再结合从0到1与从1到N来看:
- 量变——就是底数从1到N的幂次变化。
- 质变——就是指数从0到1的指数变化(即幂次常数的变化)。
第二个问题,说质变可以抵过所有的量变总和,其实就是说,指数增长是可以抵过所有幂次增长的总和。
显然,指数增长的“爆炸性”,从数学上就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即:每次指数级变化,都是对过去所有积累的“翻倍”。
相比较,幂次增长,只是对过去积累的“非倍数”增量,如2 * 2到3 * 3、3 * 3到4 * 4,所以幂次增长是——量变。但需要注意的是,在开始阶段,我们总是很容易,通过幂次量变来抵达指数质变的。
然后,我们会发现,幂次量变积累所形成的结果——就是幂律分布。因为,如果量变积累是——幂次增长,那么积累完成度就是——系数除以幂次增长,而积累价值就是——系数除以积累完成度。
例如,量变积累是x^2,积累完成度是100 / x^2(系数为100),积累价值是100 / 完成度(系数为100);那么积累2,完成度就是25,完成价值是4;如果积累10,完成度就只有1,完成价值就是100。
另外,幂律分布具有分形的自相似性,也就是说,无论是在局部还是整体,都是幂律分布的结果,即:强者越强(头部),弱者越弱(长尾),中庸难存(衰减)。
那为什么会这样呢?有三个方面的原因:
- 第一,幂次量变不断积累出指数质变,所以“高段”就会与“后段”远远拉开差距,形成头部。
- 第二,幂次量变在最初容易达成指数质变,所以“初段”不会绝迹,形成长尾。
- 第三,幂次量变到指数质变的难度不断增大,所以“中段”要么进入头部(拉开差距),要么进入尾部(被拉开差距)。
最后,需要注意的是,幂次变化与指数变化,都是非线性的变化,幂次量变可以在一定条件下“捕获质变”,但会越来越难,直到如果不切换幂次常数,就再也无法获得质变。
例如,获得了垄断,就是来到了幂律的“头部”,也是幂次增长的极限,此后就很难再获得指数质变了,除非切换“赛道”(即幂次常数),从而开启一个新“幂律地图”上的竞赛。
幂次法则统治世界
现在,让我们回到幂次法则的洞见:它是宇宙的本质规律。
这个视角的意义,就在于——所有事物的发展,都是非线性的幂次量变——这里的重点是两个关键词,即:所有事物和幂次量变。
第一,所有的事物,都在积累自己的量变,无一例外。
显然,质变就是我们所期待的巨大变革,但质变很难获得,需要付出超越我们心理预期的努力——因为人类的心理,对事物发展认知,倾向于正态分布和线性反馈。这种现实和心理预期的反差,也是让人们难于坚持和创新的——天生障碍和巨大困难。
正态分布(Normal Distribution),又名高斯分布(Gaussian Distribution),也称常态分布。其正态曲线,呈钟型、两头低、中间高、左右对称,因此人们又经常称之为钟形曲线。
而在质变之前,事物是处在一种竞争关系之下的,并且竞争从某种角度来看——就是零和游戏的博弈,是此消彼长的资源争夺。这会让人们没有时间和机会去思考,只是不断地跟着竞争对手,去做没创新的重复——从1到N。
那么,从0到1的质变,则会带来垄断——这是资源的总体增长,所有人都会在质变中获利,结果就是共赢,而整个社会和文明,也会因此得到发展和推动。
事实上,加班延长工作时间,是一种“低级压榨”——因为毫无效率和创造力,只是在堆重复的“数量”——从1到N,并且在这个“数量”中会塞入很多的“隐患”——各种Bug。
而“高级压榨”,是用最好的状态和创造力,去创造激动人心的结果——从而产生从0到1,这样的局面也会从零和游戏的博弈,转变成所有人都获利的共赢。
可见,低级剥削是在分蛋糕,高级剥削是在创造蛋糕——人类共同的敌人是本能,而不是智能——与其用本能去剥削智能,不如用智能去抑制和战胜本能(欲望让人追逐利润、无视他人利益)。
另外,虽然垄断会带来缺少竞争(即缺少压力源)的弊端,但过度竞争的危害更大,因为广泛存在参考点依赖的心理偏差,会让竞争不再向着有利共赢的局面发展。
参考点依赖——是指决策依赖于多个选项的比较,有点“两权其害取其轻”的意味,但这个过程的结果是往往是错配,因为比较让我们失去了“独立的理性判断”。
例如,孔雀的尾巴和麋鹿的大角,都是过度繁衍竞争的结果,这种竞争结果不利于个体及种群的整体生存(容易被捕食且耗费能量),仅仅是繁衍竞争过程中的失控或失调表现。
第二,幂次量变可以(在一定范围内)产生指数质变。
因此,在没有抵达指数质变的时候,就什么也不是——和前一个阶段差别不大,可一旦抵达质变点,就是一次指数级别——“陡峭曲线”的升级,即:指数增长。
而指数增长,带来的是超越之前所有积累之和的增长——这令人激动不已、又垂涎欲滴,并且还是改变世界和历史等一切轨迹的——根本驱动力。
那么,可以想象,在贫穷和财富之间,应该有一条基准线,即质变点。
当物质生活,越过这一条基准线,人们生活的满意度,就会极大的提高,创造力出现从0到1的质变——从而让产品质量和服务体验得到巨大的增强,无论是竞争还是合作都能形成正向循环,令社会整体和人均财富不断增加,人们生活的幸福感也会不断提高,结果就会更加激发人们的创造力。
显然,这是一个循环共赢的局面,呈现的就是幂次法则的“头部”。
相反,在基准线以下,人们在为基础物质生活条件而奔波——就会缺乏创造力、没有购买力、没有生产效率,只能重复从1到N,就无法提供更好的产品和服务,形成负向循环,社会财富就会变成零和游戏,人与人之间充满了你死我活的竞争和博弈,从而就会更加抑制和降低人们的创造力。
显然,这是一个循环齐输的局面,呈现的就是幂次法则的“长尾”。
可见,只有越过了这条物质基准线的质变点,一切才能有所发展——甚至不断地发展,一个人才有更多的上升机会和可能性。
最后,我们在质变点,观察到的现象——就是涌现。
涌现——是指系统从低层次到高层次的发展过程中,一些特性不存在于低层系统中,却突然出现在了高层系统中。简而言之,就是系统特性呈现出了,整体大于(甚至不同于)局部之和的现象。
例如,语言表达中整体与局部的关系——句子整体的含义,要比局部每个单词的意思之和,更为丰富多变,而只有理解了每个单词的意思,才能读懂整句话的意思,甚至获得更为深刻的内涵。这里,一个句子的整体信息,就会大于局部每个单词的信息之和。
那么显然,在涌现的过程中,必然存在着,从量变到质变的非线性变化,即从0到1。
局部之和也会小于整体,但这里没有涌现,例如:团队里都是“顶级专家”,结果互相不服合作效率低下;爱下蛋的母鸡好斗,在一起不下蛋只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