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造成晚唐宦官专权愈演愈烈主要有下面几个原因:
(一)藩镇割据削弱中央权力,为制约藩镇,宦官权力逐渐得到加强。
中晚唐的政治有三个顽疾,一是文官集团党争不断,二是藩镇割据分裂国土,第三就是宦官集团把持朝政。而后面两个方面是密切联系的,宦官之所以在朝中能够不断强大,其主要原因是朝廷需要有制约藩镇的力量。可以说,藩镇割据的状况助长了朝中宦官力量的增长。
藩镇割据主要是指的某些藩镇的将领拥兵自重,在军事、财政、人事方面不受中央政府掌控,独行其是,造成了与中央分裂的局面。唐代的藩镇割据在晚唐很突出,特别是在河朔地区,其中,集中在三镇,范阳节度使、成德节度使、魏博节度使三个节度使成了割据的最强势力。
“安史之乱”期间,中原各地新设立了许多藩镇,在战后却不曾罢去,在河北、河东、剑南、岭南等地依然要驻兵戍守,而西北地区尤其是激烈的战场,其军队不仅不能削减,而且还时有所增。如此一来,边疆之重兵既不可去,为了互相牵制,只好继续保存中原诸镇有足够的兵力,才能避免“安史之乱”再度出现,王夫之说:“夫使禄山之乱,两河、汝、雏、淮、楚之闲,有大臣屯重旅,拊其入关之背,而迫之以前却两难之势,贼其敢轻窥函谷哉!”这说到了要害之处,中原诸镇的宿兵刚好可以防备来自关中地区的军队,同时,又可以保证东南赋税之地的安全,关中、东南和中原成三角形,而河朔是核心地带,史称“大梁当天下之要,总舟车之繁,控河朔只咽喉,通淮湖之运漕”。(见《全唐文》卷七四〇,刘宽夫《汴州纠曹厅壁记》 )所以,中原藩镇非常重要,但是,强化中原藩镇,特别“河朔三镇”在唐朝后期却成了灾难,因为这些藩镇的节度使权力越来越大,封疆自重,擅权一方,其军队又能征善战,节度使便企图游离于中央政权之外,这当然就对中央政权构成了威胁。
“安史之乱”
唐宪宗李纯登基之后,改革弊政,勤勉政事,提高宰相的权威,他先后平定了四川节使度刘辟、镇海节度使李琦,招降了河北藩镇,消灭了淮西节度使吴元济、淄青节度使李师道,并且使藩镇相继降服,归顺朝廷。出现了“唐室中兴”的局面。可惜,在唐宪宗死后,唐穆宗即位,他主张“销兵”中央政府接收河朔,但藩镇长官多昏庸骄矜,长庆元年(821年)卢龙发生兵变,囚禁朝廷派去的新节度使张弘靖,“河朔三镇”又反叛了。新的割据者朱克融、王廷凑、史宪诚力主旧制,裴度领兵讨伐军无功而还,朝廷因军费浩大,无法支撑长期作战,只好承认现状。中央政府为了对付和牵制藩镇,需要值得信任的大臣,但朝中文官集团党争不断,而朝中武将在关键时刻常常出现反叛或用兵自重,此时,皇帝感到最值得信任的是作为“家奴”的宦官,于是,宦官的权力便得到不断加强,渐渐取代了宰相和将帅的位置,宦官专权的现象也就越来越严重了。
(二)宦官专权愈演愈烈,关键在于宦官掌握了兵权。
“安史之乱”前,唐玄宗不得不以募兵制代替府兵制,而召募来的职业军人受地方军阀的收买笼络,和将领形成一种特殊的盘根错节的关系。而且,唐玄宗时,边防普遍设立节度使制度,节度使权力越来越大,他们有土地,有属地人民,其兵甲,有财赋,成了半独立的王国,形成尾大不掉的局势,到天宝元年(742年),边军防军达到四十九万人,占全国总兵数百分之八十五以上。唐玄宗错误地用胡人为镇守边界的节度使,安禄山身为胡人得到了权力,而杨国忠、李林甫搜刮民财,让安禄山有机可乘,造反就有了理由,而造反后,在马嵬坡,将士饥疲,六军愤怒,掌禁军的龙武大将军陈玄礼发动兵变,杀杨国忠,并逼唐玄宗缢死杨贵妃。而事件之后,李辅国辅佐太子李亨登基,是为唐肃宗。
唐肃宗通过“安史之乱”认为武将不可靠,只有宦官才可靠,从李亨开始,宦官李辅国、程元振等开始操纵军政大权,宦官势力日益嚣张,同时,肃宗同时又宠信张皇后,纵容她干预政事。在此状况下,加封为元帅府行军司马,开始掌握兵权,这等于是掌握了朝廷的命脉。
在唐代前期,兵权皆由武将所掌控,宦官无权染指兵权。宦官最早接触兵权,大概是在唐中宗的皇后韦氏主政时期,韦氏派遣宦官薛思简带领着五百人,前往筠州防范中宗的庶长子谯王李重福发飙,开了宦官染指兵权的先例;此后,唐玄宗李隆基也曾派宦官杨思勖出兵征讨蛮夷。但这都是临时性的,而唐肃宗给李辅国等宦官的却是实际对兵权的掌控。
在代宗时期,代宗逃到陕州,当朝廷军队围攻陕州时,神策军卫伯玉部奉命参战,宦官鱼朝恩成了神策军观军容使,卫伯玉奉调入朝,神策军归郭英乂带领,郭英乂奉令入朝,神策军便归宦官鱼朝恩统领,而且,陕州节度使所辖的军队亦并入鱼朝恩统领的神策军,总兵力达一万多人。回朝之后,鱼朝恩以保驾有功,被封为天下观军容宣慰处置使,并统率京师神策军,之后,他又领国子监事,兼鸿胪、礼宾等使,掌握朝廷大权。他不但干预政事,慑服百官,还置狱北军,迫害无辜。根本就不把皇帝放在眼里。
而到了建中四年,唐德宗因以司衣卿白志贞取代宦官为神策军军使,遭遇“泾卒之变”。事件平定之后,德宗认为文武大臣皆不可信任,重新将神策军交由宦官统领,并置左、右厢都知兵马使,后改为左、右神策军,并置左、右神策军护军中尉,皆由宦官担任。宦官掌握神策军已成制度,他们不谙军事又任用亲信奸佞,军队成了他们压制异己的力量,而军队因缺乏训练根本就没有战斗力,致使中央军的战斗力跟地方藩镇的军力相距甚远,因此,晚唐时期,中央军力根本无法抗衡强藩,最后,朱温虽然灭了宦官集团,但却也让唐朝灭亡了。
神策军的主要任务是拱卫京师、护卫圣驾,并担负着牵制藩镇军队及征讨的任务。而这样一支强大的军队掌握在宦官手中,便使宦官有恃无恐,这成了宦官专断朝政的兵力支撑力量,所以,他们才敢玩弄大臣于股掌之间,敢于妄行废立之事,甚至敢于谋害皇帝。
(三)宦官势力的膨胀,成了朝中文臣党争的依靠力量,这更助长宦官权力增大。
宦官掌控了兵权,势力膨涨加快,这一方面是侵害了旧有官僚集团的利益,因为宦官控制朝廷,自然就剥夺了朝中大臣的权力,而且还威胁皇帝,这与朝臣产生了冲突。但是,宦官掌控着兵权,所以比朝臣更强大,曾有朝臣想除掉宦官,但都失败了,这使宦官更为猖獗。这就造成了另一个方面,即朝臣们为了在政见党争中获胜,也需要借助掌握实力的宦官的支持,反之,宦官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也需要朝臣的协助,这中互动自然助长了宦官权力的进一步加强。
比如,“牛李党争”从唐宪宗时期开始一直争斗到唐宣宗时期才结束,将近40年争个不停,唐武宗时,李党达到鼎盛,牛党纷纷被罢免;唐宣宗的前期,李党纷纷被赶出中央,贬谪到地方为官,最终以牛党苟延残喘、李党离开中央而结束。“牛李党争”两派争斗,完全依附于宫廷中宦官势力之下,争斗两败俱伤,但却助长了宦官势力的增强。唐文宗感慨说:“去河北贼易,去朝中朋党难!”自然,在他看来,宦官比一直在党争的朝臣更可靠。
(四)官诱导皇帝沉溺于逸乐,而乘势掌控朝中权力。
晚唐的皇帝除宪宗和文宗外,都是很软弱的,而宦官却是比较强势的,宦官久争朝政,他们除了执着着掌兵权,与朋党朝臣勾结,还有一个重要的手段便是诱导皇帝安于逸乐,使皇帝沉迷声色,而当皇帝醉心于享乐之中时,皇帝也就把权力都交给了宦官,如此一来,皇帝也就成为宦官的傀儡,宦官能干预宰相、藩镇的任免升迁。皇帝疏于理政,宦官操控权柄,晚唐时期,基本上都是这种状况。此外,在晚唐多数时间内,宦官还常常执君命出使,指挥节度使等地方官,所以,宦官干预朝中朝外政务,并于升迁上来的大臣互相勾结,大臣为保仕途荣华,也积极奉承宦官,沆瀸一气,让朝中风气大败坏。
总之,晚唐的宦官专权是在藩镇割据出现,节度使力量增强的条件下产生的,也是因为朝臣党争让皇帝无法信任,才助长了宦官力量的增强,而宦官的专权,对晚唐的政治产生了致命的影响。宦官专权来源于政权的腐败,又助长了政治腐败。宦官的腐败也是皇帝造成的,正如著名史学家白寿彝先生所说的:“一般来说, 在皇帝勤于政事, 积极有为的时候, 宦官是难于插手政治的。反之, 在政治腐败, 皇帝不理政事或难于理政的时候, 宦官则往往乘隙而入, 染指于政, 甚至左右政局。”晚唐皇帝多数是非常无能的,宦官自然也就能强势专权。
唐初的李世民创造了贞观盛世,当时的唐太宗是多么威风,可惜,到了晚唐,皇权越来越弱,竟有皇帝称太监为“阿父”的。为了制约朝中权臣,防备藩镇强使,晚唐皇帝用宦官来监视、控制朝臣,监督节度使和统兵将领,为的是分割、削夺各种强势权力,可惜,事与愿违,皇帝的权力不但没有得到强化,而且还助长了宦官集团的崛起,成了执掌军政大权的一派力量,在最后形成宦官专权局面。宦官专权其实是皇权旁落的产物,更是皇权与相权、皇帝与朝臣、中央与地方矛盾斗争的结果,而晚唐宦官如此专权,是最腐败的政治力量的最反动的表现,是专制皇权发展到腐败状态的必然反应,也是唐王朝覆亡的根本原因之一,宦官专制加速了唐王朝封建专制主义中央集权的灭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