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这些例子已经令人信服地表明:心灵状态能够影响到我们的身体状态,更具体地讲,情绪会影响我们的生理机能,从而影响我们的健康。但除此之外,具体的情绪风格与健康之间还存在怎样的关联?
读者可能还记得,正是因为发现前额皮质激活水平的左右不一致——出现积极情绪时,左脑前额皮质的激活水平高于右脑;出现消极情绪时,右脑的前额皮质则更活跃——我才开始研究所谓的情绪风格在人与人之间为什么会存在个体差异。在寻找这个问题答案的过程中我了解到前人一些少有人知的研究发现:左脑皮质区与右脑皮质区的损伤会对老鼠的免疫机能产生非常不同的影响。左脑损伤在人类身上会引起抑郁,在老鼠身上则会造成免疫机能下降;但右脑皮质区的损伤对老鼠的免疫机能却并无影响。受此启发,我决定看看在人类身上是否也能观察到大致类似的现象。也就是说,左脑活动水平的下降也许不但会导致抑郁症等心理疾病,是不是还会引起身体上的疾病?
因此,我重新联系了之前参加过我们研究的20名本科生,这些学生的脑额部呈现出一边倒的活动模式[83]:要么是极端左倾的前额激活,要么就是极端右倾的前额激活。我们请他们来实验室,取了他们的血样,分析了他们的自然杀伤细胞(natural killer cell,简称NK细胞)。作为白细胞的一种,NK细胞是人体先天免疫系统的重要组成部分,具有抗肿瘤、抗病毒感染的功能。我们发现,如果左脑额部的活跃程度高于右脑——这是积极情绪风格的特征——那么NK细胞也会比较活跃。左额激活水平更高的受试者与右额更活跃的受试者相比,前者的NK细胞的活跃程度要高出了50%。这一发现与之前在老鼠身上的观察惊人地一致。我们这个实验毕竟只考察了20人,这个数目还比较小。所以几年之后我重复了这个实验[84],但结论是大致相同的:左额越活跃,NK细胞也就越活跃。
但NK细胞的活跃究竟意味着什么?我希望找到一种衡量免疫机能的有效指标,然后针对该指标进行检验。我在2003年的时候发现,人们对疫苗的反应[85](可以反映出他们免疫力的强弱)正是一个优良指标。梅利莎·罗森克兰茨当时在我的实验室念研究生,弄清免疫系统对疫苗的反应与前额活动之间有无关联的任务就落在了她的身上。威斯康星的流感季从一年的深秋开始,一直持续到第二年春天。梅利莎就在流感季招募到了52名中年人。这些志愿者头一次来实验室的时候,梅利莎测量了他们的脑电活动,了解了他们的脑额活动模式究竟是“左倾”还是“右倾”。然后,研究护士芭芭拉(Barbara)为所有志愿者注射了流感疫苗,并交代他们分别在2周、4周和26周之后再回实验室检查。之后每次回访,我们都会为他们验血,分析血液中的流感抗体含量,通过后者我们可以判断流感疫苗是否真的让受试者产生了对流感的免疫力。
这项研究的数据收集耗时甚久,因为最后一次血样要在注射疫苗6个月之后才能拿到。而分析脑电图数据则花去了9个月的时间,这足以打击一位年轻的科研人员的热情。因此,最后拿到结果的时候,梅利莎的兴奋之情不言而喻。一个下午,她冲进我的办公室,打断了里面正在进行的一个会议,实验结果从她嘴里脱口而出:左额激活水平更高的人有更积极的情绪风格,他们免疫系统对疫苗的反应也越明显。脑额活动最“左倾”的人血液中的抗体含量平均是最“右倾”者的4倍。这样一个巨大差异在临床意义上几乎必定是显著的。抗体含量越高,你就越不容易染上流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