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为哲学是一门可爱的学科,它总是通过有效的方式来解决一些重要的问题。不过对于主流的哲学教育方式我还是有些疑虑。大学本科的哲学专业通常都会提供一到两门有关亚里士多德、康德或者某个已作古多年的哲学家的课程。除了哲学,亚里士多德的著作还涉及多个学科:生物、物理、政治和音乐等领域。但是没有哪一个生物学或者物理学专业的学生会被要求去读亚里士多德的著作。他的思想在那个时代确实了不起,但是时隔2400年之后,人们已经找到了更好的思考方式。显然,只有那些哲学家们对自己的专业发展这么没把握,以至于他们还得上那些拘囿于远古时代水平的课程。
在我看来,没有哪一门科学比数学更优美,或者更有益于人的大脑健康,它研究的是一切可能的东西。正如你所知道的(除非你是从最后倒着看的这本书),我也非常迷恋经济学和物理学,因为这些学科可以从明显的混沌中提取出逻辑顺序。但是你完全没有理由根据我的个人偏好——或者你的先入观点而让自己在选择时有所束缚。我刚上大学时考虑过我应该学习历史、政治还是英语(这是真的)。谢天谢地,兜了一圈我还是选择了数学专业。[1]如果你喜欢数学,并且你也掌握了学习数学的诀窍,那么不论你觉得最终会选择哪个发展方向,选修数学课绝对没错。一流的经济学博士招生计划往往偏爱那些数学底子好的学生,其程度超过了对经济学功底好的学生的青睐;我听说在生物学领域也是如此,而且我猜想在很多其他学科也是这种情况。在我任教的经济学专业,我们经常录取一些数学专业的学生,从成绩单上来看,他们几乎没有(或者甚至完全没有)学习过经济学课程。我们永远不会录取那些没有经过适当数学训练的经济学专业的学生。
我们这样做,部分原因是我们认为如果一个人能够学好数学,那么他就能清晰地思考,而拥有清晰的思路是学习经济学(或者做任何值得做的事情)时不可或缺的。另一部分原因是数学就是一种对一般模式的研究,它几乎适用于任何最后可以归结为知识层面的过程。
英国剑桥大学曾经有一位数学专业的学生,名叫弗兰克·普伦普顿·拉姆齐(Frank Plumpton Ramsey)。他的兴趣几乎涵盖了所有我在本书中提到的话题和很多别的领域。他挚爱哲学和文学,而且博览群书(没有接受过任何语言方面的帮助)。就如同他喜欢好书一样,他也喜欢结交良友。他这个人脾气很随和,招人喜欢,而且是出了名的谦虚和诚实,脸上总是一副“自然的咯咯笑”的表情。毕业之后,他当了一名数学老师,跟他深交的好友包括世界上最重要的哲学家之一——路德维希·维特根斯坦(Ludwig Wittgenstein)和皮耶罗·斯拉法(Piero Sraffa),一个前沿经济学专家。
我稍作停顿来讲个关于斯拉法的(与本章内容完全不相关的)小插曲:他的主要著作是一本名为《用商品生产商品》(The Production of Commodities by Means of Commodities)的书,在书中他尝试着来解决在确定利率和生产力的理论研究方面出现的深层次悖论。这本书可以说非常专业,而且也很难理解。
有一天,一位剑桥研究生急匆匆地跑进经济学院的休息室,一把抓住斯拉法的同事——杰出的经济学家帕西内蒂(Luigi Pasinetti),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帕西内蒂教授,我已经研读了斯拉法教授的书好几个月了,现在我觉得我终于理解了!我确切地明白了他的本意!让我来向您解释下吧!”于是他们坐在沙发上,帕西内蒂教授耐心倾听这个学生一口气讲了15分钟复杂、深奥的理论。言毕,学生问道:“我已经理解了吗?是这样吗?我是否抓住了要点?”帕西内蒂教授回答道:“你为什么不去问问斯拉法本人呢?他就坐在你的另一边。”
这个学生转过头来,惊喜参半。他发现斯拉法确实一直就坐在他的旁边——头靠着沙发,闭着眼睛,面向天花板。学生小心翼翼地重复自己的问题:“我理解得对吗,斯拉法教授?那是不是就是你在书中所要表达的意思呢?”斯拉法没有睁开眼睛,回复说:“我不会告诉你的。”
拉姆齐痴迷于各种信念以及介于信念和知识之间的过渡区域。他指出,虽然人们可以接受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但是要让他们同时相信好几种稀奇古怪的说法那可就难多了。没人会同时相信“纽约扬基队今晚一定会大败波士顿红袜队”和“波士顿红袜队一定会击败纽约扬基队”这两种说法。一个赌徒如果同时相信这两个说法马上就会输到一无所有。他会拿两美元押在扬基队上以求一美元的收益,同时又拿两美元押在红袜队上来求一美元的利益。这样无论比赛的结果是什么,他都会失掉两美元而赢回一美元。
拉姆齐假设,如果一种备选项组合能够让骗子通过巧妙的赔率组合赢走你所有的赌注,那么这种组合则不存在。之后,他想出了如何依照这条标准来精确地排除掉不可能的组合。他的这一成果构成了现代博弈论基础理论的一部分。
我们都会更确信一些说法超过另一些说法,拉姆齐的理论正好可以来说明这些信念的可信程度,正如这些信念本身所表明的一样。如果你跟我说你相信灵魂会复活,那么我该怎么样去估算你这个信念的可信程度呢?拉姆齐的答案是,不要只听你说了什么,而要看你做了什么。我计划了一整天的行程,都是围绕“我的车子可以启动”这个前提;因此,你就可以从中推断我认为这个假设有很高的可信度。如果你的信仰对你的行为没有什么明显的影响,那么不论你反对的呼声有多高,我都有权利认为你对这个信仰的坚信程度很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