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为止,我们或许已经准备好阅读这首诗了,看看我们是否能够根据所有这些背景信息理解这首诗。如果我们抛开所有不相关的细节,诗歌的情节应该是非常简单的。
在丹麦这片土地上,有一位名为荷罗斯加(Hrothgar)的伟大的国王,为了庆祝军事上的成功,他修建了名为希奥罗特(Heorot)的宴会大殿。就在那些丹麦人在大殿举行他们的第一次庆典时,怪兽哥伦多(Grendel)被宴会的欢庆声激怒了,夜袭了大殿。国王荷罗斯加的武士无力抵抗哥伦多,在怪兽吃掉了许多人后,丹麦人便遗弃了这座用于庆典的殿堂,十二年间那里一直是血迹斑斑,空无一人。在隔海相望的另一边,耶阿特人的领土上,一位年轻的武士贝奥武夫听说了丹麦的情况。因为国王荷罗斯加曾经帮助过他的父亲,所以贝奥武夫决定到丹麦去,与哥伦多决斗。他和他的武士们航行到了丹麦,获得了国王批准,在希奥罗特大殿度过一晚。哥伦多袭击了他们,还吃了一个耶阿特人,但贝奥武夫抓住怪兽不放,扭断了它的一只胳膊,哥伦多逃到一块沼泽地,流血而死。丹麦人举行了又一次盛大的庆典,贝奥武夫和他的武士收到了丰厚的奖励,丹麦人把哥伦多的胳膊悬挂在大殿的屋顶下,以此彰显他们的胜利。
然而,就在那个晚上,当所有人都睡着后,又一个怪兽,哥伦多的母亲袭击了希奥罗特大殿,拿走了那只胳膊,还杀死了荷罗斯加的一个武士。当有人告诉贝奥武夫这次偷袭后,他发誓要像毁灭它的儿子一样毁灭这个怪兽。贝奥武夫去了妖魔鬼怪出没的池塘,怪兽就住在那里,他游过了毒蛇为患的水域,到了一个山洞,那就是哥伦多和它母亲的巢穴。当哥伦多的母亲和贝奥武夫决斗时,这位英雄的剑根本砍不伤它,怪兽差一点就用刀杀死了贝奥武夫,但幸运的是,一把巨大的宝剑悬挂在洞穴的墙上。贝奥武夫抓住宝剑,斩首了哥伦多的母亲。然后他找到了哥伦多的尸体,砍下了它的头。他把怪兽的头带回了希奥罗特大殿。贝奥武夫回到大殿,丹麦人举行了更加盛大的庆典,贝奥武夫和他的武士带着丰厚的礼品回到了在耶阿特的家乡。
在那里,贝奥武夫效忠于他的叔叔海吉拉克(Hygelac),直到这位国王死于针对弗里西亚的一次袭击中。他还是海吉拉克的儿子希尔德雷德(Heardred)的辅佐大臣,当这位年轻的国王在一次家族争斗中被杀死后,贝奥武夫成为耶阿特人的国王。他的统治为耶阿特人带来了五十年的和平盛世,直到附近一座古坟里的火龙被惊醒。火龙烧毁了贝奥武夫的大殿,破坏了他的土地。贝奥武夫发誓要杀了这个怪物,于是袭击了古坟,然而这条喷火的巨兽太强大了,贝奥武夫在这场决斗中逐渐失利,这时,他的一位武士— —名叫威格拉夫(Wiglaf)的年轻人违背他的命令,没有一直站在后面,而是与贝奥武夫一起战斗。虽然二人合力杀了火龙,但贝奥武夫中毒受伤,死去了。诗歌的最后,描述了他的葬礼,耶阿特人哀悼痛哭,首领死了,他们认为自己就要被临近的民族征服和奴役。
即便在这样一个简短的摘要中,你可以看到,虽然这首诗被设定于一个特定的历史事件和地点,但《贝奥武夫》还是包含了大量奇异怪诞的内容。人们为主人公庆功,是因为他打败了怪兽,而不是由于他作为一个普通人所取得的成就。
除了传奇和历史背景外,《贝奥武夫》还被设定在基督教传统的背景下。诗歌讲述了两个哥伦多怪兽之所以充满敌意,是因为它们是“该隐(Cain)的亲属”,而该隐是基督教传统故事中第一个杀人犯。盎格鲁—撒克逊人被这个特别的宗教故事深深吸引,是因为在基督教文化出现以前,弑兄被认为是永远不可以原谅的罪过,他们因此认为怪兽母子完全是该隐弑兄的因果报应。
然而,让丹麦人不胜其扰的怪兽和弑兄罪之间的联系却超越了圣经中该隐和亚伯的故事。来自中世纪斯堪的纳维亚的多种多样的文学文本表明,丹麦皇室就有弑亲的传统历史,为了政治收益谋杀亲属,是齐尔丁王朝最大的错误。因此,哥伦多怪兽不仅仅是主人公与之决斗的一个精彩的情节元素,还代表了弑亲事件给一个家族带来的毁灭性的恶性循环。丹麦在军事和政治上的所有成就由于这个暴力的罪行受到削弱,这个家族内部的任何人都无法赎罪,只有贝奥武夫这个局外人,才能“清理”希奥罗特大殿,避免手足相残。后来,哥伦多母亲的突袭也许以另一种方式说明了,即便元凶被消灭了,弑亲的恶行还是会不停地循环往复。被害者的家人永远都想着报复,但他们的复仇杀戮对于复仇对象的亲属而言又是不公正的,这些亲人反过来也要复仇。就这样,冤冤相报,仇恨直到一方的所有人都死了才能终结。对于贝奥武夫消灭了两个哥伦多怪兽这件事,还有一种看法,那就是主人公不得不杀死敌对家族的女人和孩子(哥伦多的母亲和它的怪兽儿子 )才能终止这场由暴力与复仇构成的因果循环。然而,我们只有博览所有围绕这首诗的文学作品,不仅仅读古英语文学,还要读古挪威语、拉丁语和古高地德语,才能理解《贝奥武夫》的言外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