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需要知道自己是被爱着的
我至今都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有哭。我经常在想我是不是太害怕了,以至于都不会哭了——太害怕去直面死亡,太害怕看到我那强壮的父亲崩溃,太害怕知道我母亲甚至想跟着大卫去死。
我回到学校去完成我毕业论文需要的实验工作,但是我做什么事情都无法集中精力。我无法思考,无法做出反应,也感觉不到什么。我记得我的朋友们叫我一起出去喝啤酒。我就看着他们,不知所措。出去?喝啤酒?我为什么想要做这些啊?这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我彻底迷失了。我的日日夜夜都被一个问题所纠缠:我当初能做些什么来挽救他呢?我一遍又一遍地回顾着我跟他的最后对话,我记得其中的每一个字,也仿佛能听到他的声音,就像在我的脑海里播放录音带一样。“我爱你。”大卫跟我说。大卫很少跟我说他爱我的——这是一个我应该抓住的线索吗?相反,当我弟弟最需要我的时候,当他需要听到这句“我也爱你”的时候,我却僵住了。当时大卫是在向我祈求一线生机,而我却把他晾在一边,没有说出那句很有可能挽救他的话。他想知道他是被爱着的 ,而我正处于气愤和不信任之中,因为以前听过他太多次不算数的保证,因为大卫的毒瘾已经把他的生活和我的生活都搅得一团糟,因为我为这种长久的痛心而深感厌倦,所以没能跟他说出他最需要的那句话。我没能让我自己跟他说:“我也爱你。”
当大卫说这句“我要是坐牢的话,我会杀了我自己的”,我记得我当时还在想,他一直都这么自私幼稚。我已经对他失去了耐心,我觉得他应该为他的行为负责任。他感受到我声音中的怒火了吗?他感觉到连自己唯一的兄弟、最好的朋友都转身站到自己的对立面了吗?他说他会杀了自己的,我却直接把它忽略了,只是告诉他要考虑到父母,告诉他全家都会支持他,向他保证事情都会解决掉的。在他流血将死的时候,我却只给了他一个创可贴。我无视他的情绪,让他自己承受痛苦,只因为我无法处理我自己的情绪冲突。 为什么我没能像任何一个优秀的临床医生都会做的那样去处理自杀威胁呢?因为当时我在生他的气。我不想再被他操控了,因为这种恐惧,我没能正确解读他说要自杀的话。如果我当时真正倾听了,真正深入地倾听了他的话,听到了字面以外的意思,能突破自己的气愤和恐惧,直抵他绝望的深处,那又会怎么样呢?那又会发生些什么呢?我能把他救回来吗?
我从我看的每一本书、我写的每一篇文章、我的每一次谈话中去寻找,该如何理解我弟弟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渴望知道是什么摧毁了他的灵魂和活下去的意愿。我退回到书本和文章的世界里,我的小公寓里堆满了各种文档和手写的笔记。我跟我看的书对话,问它们一些我无法向人们提出的问题。大卫为什么会吸上毒?为什么停不下来?为什么他会切断生活中所有有意义的连接?哪些话语可能会安抚到他?哪种建议可能会真正对他有用?我可以说些什么或做些什么才有可能让他感觉到自己被理解、被接纳、被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