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情教我看透人心
其实我是在我父亲的指点下长大的。他开了一家家具店,自己就是一个很有天赋的推销员,知道怎么对付那些骗子。我父亲只卖高端家具,他知道怎么说服顾客选择稍微贵一点的高级正品,而不选那些便宜的赝品。他对他卖的货很有信心,而且又是个很守职业道德的人,所以顾客们渐渐地都很信任他。其实我父亲比绝大多数人都知道,操控别人的感情和想法是多么容易。经年累月下来,他早就学会了怎么识别哪些人是真心为你着想,而哪些人是忽悠你,他们只是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在父亲教给我的所有技巧当中,他觉得最有用的是评估别人的特质和动机的能力。我父亲每天要工作12个小时,下班回家后他会坐下来喝杯咖啡,抽支烟,再问问我当天的情况。我会告诉他我的事情,他就会给我一些建议,用他那无可比拟的方法来教我怎样看透别人的内心和灵魂,判断对方的真正用意。“一定要记得,亚瑟,”他会抓着我的手腕表示重点强调,“看起来像是朋友的人可能只是在利用你,而貌似敌人的人也可能只是害怕你。要注意看他人的眼神。看他是直视你,还是不敢看你?他手上的动作是什么?他站着的时候是不是两只脚交替着地?他是不是搂着你的肩膀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一定要记得问自己‘这家伙想跟我推销什么’。”——说到这里,他会把我的手腕抓得更紧——“要想想真正的原因。”
我父亲还教会我如何镇定又用心地评估别人的特质,这都是为了让我能跟真心为我好的人为伴,不要受害于想利用我的人。有件事让我记忆犹新。有一次他在我上班的时候来找我,我把他介绍给一位我很敬仰的同事。后来我父亲问我:“亚瑟呀,亚瑟,这就是你敬佩的那个人吗?你糊涂了吗?你们说话的时候我观察了一下,他都不看你的眼睛!你说什么他也没有在听,他只是想等你说完之后好说出他的意见。他说话的时候好像是在布道。”我父亲提高了音量来强调最后一点。“你注意到他的裤子了吗?亚瑟,他的裤子短了整整3英寸。”
我笑了起来,父亲却非常严肃。“他的裤子短了3英寸,亚瑟,”他一字一顿地说,“那是因为他从不往下看。他太高高在上了,他并不在乎你、我或其他人,他只在乎他自己,在乎如何保住他的高位。”
我父亲利用共情来评估他人,就像给人做X射线扫描一样。他把这种智慧传授给我,想让我学会怎样看清他人的头脑和内心,如何明辨他人的用意。跟心理分析学家科胡特一样,我父亲也明白,共情的力量既可以助人,也可以害人。我以前从来没觉得我父亲对面部表情和肢体动作的精细分析也算是共情,但读了科胡特关于纳粹分子和推销员利用共情来操控他们的目标的分析之后,我突然觉得他的那些分析和共情之间的联系是如此密切。
我渐渐迷上了共情。我很想了解更多东西,想知道它是怎样起作用的,怎样用来影响他人,怎样用它来保护自己。在我看来,如果共情能被恶意利用来操控别人——比如一个预谋强奸犯或许会盯上一个容易下手的年轻姑娘,把她哄骗进他的车里——那这些目标受害者也应该可以通过共情来识破这个阴谋。如果可以用共情来控制他人的情感和行为并加以利用,那应该也可以用共情来自我保护和防卫。 共情就是个矛盾统一体。
多年之后我对共情越发地着迷。我不是搞学术研究的,所以如果你想要一本关于共情的学术论著,那这本书估计不是你要看的。我是个临床工作者——我的工作对象是那些正遭受困扰需要帮助的人们——所以我的兴趣主要是共情和亲密感之间的关联。我想知道如何利用共情来加强人与人之间的连接,给绝望的人以希望和安慰,修补因为误会而受损的关系,让失去自我的人重拾自信、信任和信念。我向不同年纪、不同性别的人讲授如何把共情用作一个评估工具,帮助他们识别出别人什么时候是出于好心,什么时候是想利用共情来欺骗、害人。
尽管我自己不做研究,但我还是会介绍其他人的研究工作和他们在实验室里对共情所做的一些引人入胜的实验分析。在过去的10年里,共情本身已经成为一个明确的科学研究对象。心理学家们研究了男性和女性在关系中表达共情的不同方式、自发和有意共情之间的区别、情绪如何影响行为等。更有意思的是,他们还会去看面部表情和身体动作如何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某种特别的情绪,比如愤怒、恐惧或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