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化压力:化痛苦为资源
想一段过去的压力体验,你坚持下来或者学到了重要的东西。花点儿时间想想,这个体验让你知道了自己有何优势。然后,定个时,用15分钟的时间写那段经历,回答下面任何一个,或者全部问题:
·你做了什么,帮助自己挺了过来?你运用了哪些个人资源,发挥了什么优势?你寻求信息、建议或者别的支持了吗?
·关于如何应对困难,这段经历教会了你什么?
·这段经历是如何让你变得更强的?
现在,想想你有所挣扎的一个情况。
·你可以在当前的情况下,运用哪些资源和能力?
·你想发展哪些应对技能或能力?那样的话,你可以开始做些什么,将这个情况当作成长的机会?
创伤后成长
在最近的一次“压力新科学”课上,我的学生卡桑德拉·纳尔逊给我讲了一段特别感人的经历,是关于她和丈夫如何穿越痛苦的。她同意我把故事分享出来,以她的口吻。
当时我怀着第2个孩子,在怀孕41周的时候,我觉得孩子在肚子中不动了。到医院产检室不久,我和丈夫就被告知,孩子已经没有心跳,那是个女孩。24小时之前,我们还在讨论用什么牌子的纸尿裤,而现在要决定的是,是否要解剖,是否要火化她的遗体。经过剖宫产,我那8.5磅重的美丽女儿来到世间,安静,毫无生命迹象。她被包裹在婴儿常用的毯子里面,交到我的臂弯。我们给她起名叫玛歌。
玛歌红头发,脸胖乎乎的,和她姐姐很像。她看起来很平和,就像睡着了一样。我难以抑制自己的情绪,困惑,几近崩溃。我们抚摩着她的小身体,我丈夫一个劲儿说:“她依然那么美!”护士用轮椅把他和玛歌推出房间,等着医生帮我缝针。
回到家,我陷入紧张而生气的状态,每天哭哭啼啼。我们挣扎着参加当地非政府组织“Handof the Peninsula”(新生儿死亡救助)搞的一个苦难支持团体。倾听了其他夫妻的经历,我们找到方式,一边怀念女儿,一边前行。通过“Hand ofthe Peninsula”与人联结,这平息了我们对未来的恐惧,创造了希望。感觉像是重新充满电,生活转向新的、未知的方向。
失去女儿后,丈夫和我的生活经历了巨大改变。破损的友谊有所缓和,健康的友谊得到强化,精彩的新友谊开始诞生。我们的个人价值观变得更清晰。我学会原谅自己的身体没能保住孩子的生命,学会用瑜伽和绘画来爱惜它。我丈夫通过营养和锻炼的方式关照他的身体,40多岁的他,比20多岁时还健美。工作上,我接受了一个更具挑战性的职位,在失去女儿前我想都没想过。我还关照精神世界,开始学习,并信仰了犹太教。
尽管害怕,我们还是找到勇气,继续要孩子。最后我受孕,怀孕,有了我们的第3个孩子,一个健康的男孩。
丈夫和我都发现我们的同理心有所增强。儿子出生后,我们开始为出生前或出生后失去孩子的父母主持追思会,我们想要帮助那些在痛苦中苦苦挣扎的人。我们也更理解彼此,关系更好了。我们花更多的精力沟通,不再纠缠于曾经令我们害怕、生气或不愉快的小事。我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感恩、更快乐,真正地享受彼此共度的时光。
我经常思考失去女儿的经历让我成长了多少,很多时候,我会感觉内疚。她离开后,我的生活开始变得如此丰盛。接着,我会接收到来自宇宙的小小安慰,在我前行时,女儿的灵魂一直相伴左右,为我加油。这种感觉促使我更投入地生活,拥抱生命的挑战。我觉得自己在用积极的生活纪念我的女儿,虽然没出生她就走了,但点燃了我内在的火炬,一直照亮我前行的路。
现在,纳尔逊是一个有3个孩子的42岁母亲,还是一名法医。她也一直在做加利福尼亚州圣马特奥“Handof the Peninsula”组织的志愿者。纳尔逊的经历,虽然独特,但反映了很多受过创伤或遭受打击的人的故事。经历导致极大的痛苦,但同时,激发了积极改变。
心理学家将这种现象称为创伤后成长。几乎所有能想象到的生理和心理创伤,包括暴力、虐待、事故、自然灾害、恐怖袭击、危及生命的疾病,甚至长期的空间恐惧,都能够带来创伤后成长。在那些生活于持续压力下的人群中,比如照顾发育失调的孩子,受脊柱损伤折磨,工作中要应付痛苦事件,罹患慢性疾病,都可以看到这种现象。甚至经历过最恐怖事件的人,比如强奸受害者和战争囚犯,也汇报过这类成长。无论孩子还是成年人,许多文化和国家,包括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英国、挪威、德国、法国、意大利、西班牙、土耳其、俄罗斯、印度、以色列、伊拉克、中国、日本、马来西亚、泰国、智利、秘鲁、委内瑞拉等,在这方面都有记载。
当人们描述如何从创伤事件中成长时,他们谈到了与纳尔逊夫妇类似的改变。以下是一些最普遍的成长方式:
·觉得与别人更亲近,对他人更有同情心;
·我发现我比自己想象的更强大;
·我觉得自己的生命更有价值了;
·我有了更强的宗教信仰;
·我为自己的生活,建立了新的路径。
创伤后成长的普遍程度很难估计。然而,它绝不罕见:74%经受过恐怖袭击的以色列年轻人,83%携带HIV/AIDS病毒的妇女,99%工作中必须面对痛苦的救护车司机,都汇报了这类成长。2013年一份关于创伤后成长的研究宣称:“成长不是出类拔萃的人才有的偶然现象。”
创伤后成长,并不意味着人们从痛苦中反弹,再不为创伤所动。人们看到自己或生活的积极改变,并不表明他们不再痛苦。实际上,对同一个痛苦事件,人们一般既说有成长,也说有伤害。2014年针对42份研究的分析甚至发现,创伤痛苦越严重,越预示着更大的成长。这使得许多研究人员相信,创伤后的痛苦与成长不是分离和孤立的现象。相反,他们认为痛苦是成长的引擎,它驱动了引发积极改变的心理程序。
詹妮弗·怀特就是这样的例子。2011年7月她妈妈琼尼自杀去世时,她才23岁。母亲去世2年后,她依然在痛苦中无法自拔。她将母亲的骨灰撒在得克萨斯州的一个池塘里,接受心理治疗,加入支持性团体,参与关注自杀的游行。但她依然生气和痛苦,不断纠结说自己原本可以阻止妈妈的死,急切地想用某种方式,再和妈妈联结。
有一天,怀特看到有人在招募志愿者,粉刷洛杉矶的一所小学,她当时正住在附近。这个招募启事令她想起父母当年相遇的故事,那是在得克萨斯州加尔维斯顿约翰·希利医院。她妈妈是护士,她爸爸在那里的外科实习。两人见面当天,妈妈正在做志愿者,往儿科诊室的墙上画《芝麻街》人物。为了和母亲更亲近,怀特报了名,要帮助粉刷学校。到了现场,她被分配到一份最不起眼的任务,刮掉工业壁炉上的旧漆,壁炉占了建筑的半面墙。怀特用一把小刮刀铲了好几个小时,直到别人都去吃午饭了。完工之后,她帮忙将壁炉漆成了明亮的蓝色。
怀特觉得自妈妈死后,在那几个小时里,她与母亲靠得最近。“我感到她在那儿,”怀特说,“那是我们共同完成的。”那是母亲离开后第一次,她感到还有希望与之保持关系,即使她永远离开了。
那天是怀特的转折点。之后不久,她发起了希望工程——一个帮助人们策划服务项目,以缅怀逝去亲人的小组织。她在东哈莱姆区组织了社区园艺项目,策划了去洛杉矶动物收救所照顾小猫的一天行程,给在军队服务的男女送关怀,还为住在堪萨斯州美国癌症希望村的患者打扫卫生和做饭。怀特帮忙募集资金支付服务项目的费用,邀请被缅怀者的亲朋好友参与。她说目前运营希望工程的生活,较之以前在洛杉矶做演员的日子,简直是180度的大转弯。
虽然对这些改变和发现的意义心怀感恩,但怀特很快指出,这并不能消除母亲离世造成的痛苦。“我更爱现在的自己,但并不意味着我不希望她活着。”怀特说道。她很审慎地指出:“不是说妈妈的死是好事,而是我从中发现了一些好处。”
这是一个重要区别,是理解苦难怎会使你变强大的最重要事情之一。创伤后成长的科学,不是说苦难本身有好处,也不是说每个创伤事件都能带来成长。苦难里有好处,成长的源泉是你自己——你的优势,你的价值观,以及你选择如何应对困难。它不属于创伤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