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花大量时间考虑金钱。我们嘴上说的、心里想的都是钱,不知道有没有足够的钱满足自己眼前的需要。如果我们足够幸运,拥有一大笔钱,就会考虑买新车、新房子,或享受一次梦幻旅行。早在远古时期,金钱就是我们最重要的工具。但金钱不同于多数工具——仅仅是想到钱,都会给我们的行为造成负面影响,让我们变得更看重自己的感情、欲望、目标,而非与人相处和帮助他人。金钱制造了个人主义动机和人际交往动力之间的矛盾。
为何金钱对我们如此重要?为了解其中原因,我们可以回顾一下其前身:交易。早期人类和尼安德特人共同生存了大概5000年。从生物学角度来说,尼安德特人应更有优势——他们先来到地球上,身材更魁梧,大脑更发达。那么我们的人类祖先如何实现了反超呢?他们之间的交易比尼安德特人更频繁,距离也更远,并因此获得更多、种类更丰富的资源,生存几率也得以提升。人类学家有时用“经济人”(homo economicus)这个词称呼早期人类,突出他们与众不同的特质。
金钱的出现让交易更加便捷。举例来说,假如你有橙子,想要一头奶牛,但所有有奶牛的人都不想要橙子,你怎么办?你很难找到一个恰恰有你所需,也想要购买你所有的人。现在考虑一下时间的作用:你要交易的物品容易变质吗(比如牛奶)?有时间限制吗(比如奶牛到了一定岁数产奶量就下降了)?现在考虑汇率因素。如果你有橙子,想要奶牛,这就算不上公平交易——你也不能为了更公平有效的交易,将奶牛分成多份。金钱作为价值的载体,解决了上述问题。人们可以为长期发展存储价值,进而做出规划。因为金钱的出现,我们成为了现在的人类——既有好处也有坏处,就我所知。
我的研究关注我们对金钱的使用和认知方式。我和同事在实验中要求一组受试者完成和金钱相关的任务,而另一组完成类似的任务,但和金钱无关。比如有些人对一叠现金的价值更感兴趣,其他人看到纸上印着的数字更兴奋。本实验和其他类似研究都发现,人们在想到钱时,主要会有两种影响。第一种普遍比较正面:他们更倾向于独立完成任务,拒绝在遇到难题时得到帮助;他们会更出色、努力和坚持不懈地完成工作。从组织和社会角度来看,这都是好现象。我们的第二个发现则暴露了黑暗面:相比没有想过钱的人,被激发金钱意识的受试者更不愿分享、帮助他人,同理心也较低。这些行为并不符合社会道德体系的规则。
我们还在孩童身上发现这些行为。在对三到六岁儿童的实验中,我们给他们两种选择:硬币和纸币,纽扣和纸,然后让他们做帮助他人的事(比如将蜡笔交给一个成年人),或完成认知任务(比如走出迷宫或解出谜题)。选择钱的孩子不太乐于助人,但他们做任务时聪明又勤奋,比如他们会坚持挑战难题和找到走出迷宫的正确道路。
考虑到金钱有积极的影响,我在近期研究中调查了能否减轻其负面影响。我和同事研究了多组对彼此关怀备至的受试者。其中一个实验针对的是情侣,另一个关注来自集体主义社会(印度)的人。我们在这两个实验中发现了熟悉的类似效果:受试者在被激发金钱意识后,对彼此不像之前那样善良、友爱和大方。就金钱影响我们的方式而言,这些结果并不那么鼓舞人心。
这就将我们带回了那个终极问题:为何人如此在乎金钱?部分原因在于,金钱深植于人类进化历程中,和物种的延续有直接关系——这也有助于解释为何金钱在我们心中占据如此重要的位置。金钱还在继续对人类行为产生巨大影响,已经不限于政府对硬币和纸币价值的象征性支持。我们使用和认知金钱的方式一直都在发生改变——想想信用卡、Venmo和比特币,我们需要继续研究其对人际关系的影响。金钱塑造了我们,但也可能加速我们的分裂。
凯瑟琳·沃斯(Kathleen D. Vohs)|文
凯瑟琳·沃斯是明尼苏达州大学杰出麦克奈特校级教授,兼营销系Land O’Lakes讲座教授。
原文参见《哈佛商业评论》中文版2019年6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