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我说人们具有完全不同的情绪风格,而且这些风格反映了特定的大脑活动模式,我的听众和学生们往往就立刻得出结论认为情绪风格是无法改变的,而且还有可能是由基因决定的。相信各位读者在读了第5章之后已经知道,你们的情绪风格并非完全由从父母那里继承的基因决定,而是由遗传基因与童年经历共同决定。现在我希望表明,伴随各位走向成年的情绪风格并不一定会与你们相伴终身。不管是否由基因所塑造,情绪风格都是大脑活动模式的反映,但这并不意味着它就是固定的、静止的,并不意味着它一成不变也无可改变。这是因为主宰神经科学数十年的教条——成年人的大脑在形式与功能上基本不再会发生变化——是错误的。
恰恰相反,大脑具有一种被称为“神经可塑性”(neuroplasticity)的性质——大脑的结构与活动模式无论是在童年(那不足为奇)还是在成年以后的整个人生中都可以发生显著的变化。这种变化既可以是某种人生经验的结果,也可以由纯粹的内心活动(我们的思想)所引发。这里给出一个经验可以改变神经活动的例子。[103]天生盲人在学习了布莱尔盲文(Braille,一种书写系统,它在纸面上制作出凸点,使盲人可以用手指触摸感知)之后,他们的运动皮质与躯体感觉皮质——它们控制身体的动作,同时接收从手指传来的触觉信号(盲人用手指阅读)——无论是面积还是活跃程度都出现了可测量的增加。更令人惊讶的是[104],这些盲人的视觉皮质——照理说,其天职是将来自眼睛的信号处理为视觉画面——干脆转行开始处理从手指传来的触觉,而不是眼睛发出的视觉信号。
阅读布莱尔盲文是一种高强度的、重复的关于外部世界的感觉经验和学习经验。但是我们内部产生的讯息——换言之,我们的思想与意图——也可以引起大脑的变化。与此同时,负责特定功能的大脑皮质的地盘会随之增加或者减少。举个例子,如果运动员经常构建心理意象(mental imagery),想象自己完成,比方说,向前翻腾两周半屈体所包括的一系列动作,那么他们运动皮质中控制相应肌肉的区域就会发生扩张。同样的道理,仅仅通过意念我们就能够增加或者减少特定大脑区域的活跃程度[105],而后者决定着我们是否会患上心理疾病。这正是当认知行为疗法成功抑制了“担忧回路”的过分活跃(强迫症的病因)时所发生的事情。我们仅仅通过心理活动就能够有意识地改变自己的大脑,虽然心理活动本身也是大脑的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