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兆丰的经济学-人性与稀缺

一、经济学视角

1. 普遍存在的经济现象

我们看到的社会，只要有人在，就会有需求在；

只要有两个以上的人在，他们的需求就不一样，需求不一样就会有交易；

有交易就会产生对货币的需求，有货币就有劣币驱逐良币的现象，有货币就有宏观经济的波动，有通货紧缩，有通货膨胀；

有交易就有信息不对称，有信息不对称，就会有中间商；

有人在的地方就有情绪、就有舆论、就有外部性。

2. 公正与效率

每当我们在讲公正的时候，背后的含义是说，它是符合效率的，是整体社会长远发展的效率的考量。只有那些让社会里每个人都有积极性去积累财富的规则，才是公正的规则；只有那些让社会能够存活下来的规则，才是公正的规则。也就是说，效率决定了公平。

凡是聚积了人类劳动的财富，你就不能随便拿走它，你就要设想它是有主人的，要尊重别人的财富，不能见到好东西就拿走。这样人们保护财富所需要的努力就不用很大，就不会抵消财富本身的价值。只有这样，人们才会积极地去创造财富、积累财富。

3. 看不见的东西和看得见的东西

要做好比较和选择，一个重要前提，就是不仅要看见那些看得见的东西，还要尽量去看见那些不容易看见的东西，那些需要通过推测才能看得见的东西。

4. 经济学家关心的，是那些人们出于良好的愿望而产生的有害的经济政策，那些事与愿违的现象。

每当我们看到社会上有各种各样不公正、不如意的现象，很多人的第一直觉就是要让政府立法，阻止这个事情发生。一旦法律通过了，大家就会觉得事情画上了一个句号。经济学家不这么看。经济学家觉得人是有能动性的，在这个新的法律下，每个人都会有他的对策。最后局面、事态的走向，会跟我们的想法有很大的出入。

二、人的本性

1. 不确定性、进化和经济理论（Uncertainty, Evolution and Economic Theory, Armen Alchian）

阿尔钦说，首先世界是充满不确定性的，从统计学的观点看，只要存在不确定性，就没办法算出所谓的最优解，顶多只有一个最优的概率区间。比如，有两套投资方案，一套是高风险高回报，另外一套是低风险低回报，哪一个更优呢？逻辑上它们可以是等价的，你说不出谁是最优的。所以在现实生活中不存在最优，每个人生活在世界上，求的不是最优，求的是存活。

阿尔钦说，经济学关心的是存活的条件，一个人，一个组织，甚至一个制度，是怎么存活下来的？它有什么条件才能够存活下来？这跟人是不是理性的没有关系。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人们能够存活下来，如果条件发生了改变，人们存活的情况又会发生怎么样的改变。经济学关心的是这个，跟当中的人是不是理性的没关系。

不论经济主体是否理性，只要其行为的结果与理性行为的结果一致，便会“生存”下来；而市场机制将会淘汰与理性行为结果不一致的行为主体。（我的思考，要从哪个角度来定义理性呢？以成功的大概率吗？每个主体的情况不同，在某人看来是不理性的但在另外的人看来可能是理性的）

成功与存活本质相同，因此研究成功者本身，如性格、习惯等，是没有意义的。成功无法复制的原因是成功的条件发生了改变，因此我们关心的应该是当下的条件和现实情况。

薛兆丰：发脾气是不理性的。但你跟下属发脾气的机会当然要多于跟上司发脾气的机会。因为你哪怕是不理性的，你也是理性地去选择不理性。我们称之为“理性胡闹”Rational irrationality。

2. 亚当斯密的人性观

人是自私的——>他有爱心——>爱心有限，爱心不能扩张——>于是我们需要一个陌生人互助的平台，即市场。

3. 市场机制在协调人们分工和合作

货币流通市场的作用：某个村子每个人都债台高筑，靠信用度日。这时，从外地来了一位有钱的旅客，他进了一家旅馆，拿出一张 1000元钞票放在柜台，说想先看看房间，挑一间合适的过夜，就在这位旅客上楼的时候，店主抓起这张1000元钞票，跑到隔壁屠户那里支付了他欠的肉钱。屠夫有了这1000元，立刻横过马路付清了猪农的猪本钱。猪农拿了这1000元，马上出去付清了他欠的饲料款。那个卖饲料的老兄，拿到这1000元赶忙去付清他召妓的钱1000元 。这名妓女拿到钱后冲到旅馆付了她所欠的房钱1000元。旅馆店主忙把这1000元放到柜台上，以免旅客下楼时起疑。此时旅客正好下楼来，拿起这1000元，声称没一间满意的，他把钱收进口袋，走了……这一天，没有人生产了什么东西，也没有人得到什么东西，可全镇的债务都付清了，大家都很开心。”无论是货币还是生产，都要在流通中产生价值，不然好比“师傅”什么都会却依然很穷。

4. 商业是最大的公益

哈耶克说，商业是最大的公益。每个人都有自私和利他的一面，但每个人的爱心又只能波及极其有限的范围，那么就只能靠市场的力量，才能抵消仁慈和爱心的脆弱和偏颇，靠交换的力量才能使无论穷人富人的需求得到满足。

商业世界有天然的奖优罚劣的经济机制，反馈机制非常灵敏，正因为这样，商业世界的效率非常高，而且在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的主导下，可以将政府、管理部门或慈善机构的寻租现象和腐败降到最低。

所以孟德斯鸠说，“有商业的地方，便有美德。”

我们如果以慈善之名行公益之事，在某些情况下，反而适得其反，因此荷尔德林说“总是使一个国家变成人间地狱的东西，恰恰是人们试图将其变成天堂”，哈耶克对此认识更深，深信只谈“道德”和“无私”，压制人类“自由”的一面，最终反而会走向所谓“奴役之路”。

只有商业和市场，这看不见的手，才能避免“人人手持心中的圣旗，却红光满面地走向罪恶”。

三、稀缺与选择

1. 稀缺

经济学的基础，不是理性人假设，也不是人性自私的假设，而是稀缺这个基本的事实。稀缺有两个原因，第一是你喜欢的东西别人也喜欢；第二是人的需求，其实是无限的。

追爱准则的本质就是：人的体验总有稀缺的一部分，针对稀缺入手就会事半功倍。

男版：如果他初生牛犊，你就慢慢宽衣解带，如果他饱经世故，你就只管炉边灶头；女版：如果她情窦初开，你就带她看尽繁华，如果她阅尽沧桑，你就带她旋转木马。

2. 选择与歧视

稀缺、选择、区别对待、歧视其实是一体的，只要有一个就意味着同时有其他三个。也就是说，我们不能够避免歧视，而只能够讨论：人在什么时候会歧视，歧视的条件又是什么，谁来歧视，以及歧视的后果是什么，受后果影响的主体有歧视条件的知情权。

“为了平等待人，必须待人有别。我们不能够，也不敢让平等保护条款延续种族上的优越性。”意思是，得亏待白人，优待黑人，结果才能公平。而这种原来是为了消除歧视，却产生了新的歧视。我们称之为逆向歧视。

3. 歧视必付代价

歧视源于偏好和信息不对称。当你不需要支付多少代价的时候，你会纵容自己歧视的习惯；当你要付出很高代价的时候，就会节制自己歧视的习惯。并不是每个人生下来就心胸宽广，人们不歧视别人的心态，是在竞争当中慢慢学习而得的。

结果平等是最终收益分配的平等，忽视对价值创造的不同贡献，压抑所有人创造价值的热情；机会平等是创造价值所需资源的平等分配，实际上就压抑了所有人争取资源的热情。资源相对于需求总是稀缺的，平等分配资源是一种选择，选择带来歧视。这里的歧视是对本身成长速度快，获取资源强的优秀人才，伤害了天赋高的人群，进一步损害可社会整体进步利益。损害同时，照顾了天赋弱的人群。说到底，组织和社会要承担选择的歧视代价，个人无论优秀平庸，也要承担是否努力的选择歧视代价。让社会和个人倾向于选择努力，歧视不努力的，这样各方利益可能优化。

有人主张机会平等甚过结果平等，可参见中国高考，人人可考机会平等，各省试卷分数不一，结果不平等。也有人主张结果平等甚过机会平等，因为非个人原因导致的机会平等条件下是不可逆的不平等，可以适当用结果平等弥补。亦可参考高考，给少数裔群体、边远地区和体育艺术等特长生的加分。机会平等和结果平等其实不矛盾，而是要结合起来，不能非此即彼。最好的结合体是美国参众两院，众议院人数按各州人口比例分配，机会平等；参议院人数每州二个，结果平等。

4. 歧视的作用和限制歧视的后果

当银行家实施合理的区别对待的时候，如果政府出于政治上的原因，强迫他们扭曲区别对待的标准，就会产生严重的后果。在现实中，歧视往往都是有原因的，尤其在激烈竞争的市场经济下，歧视往往是有效率的。

每当讲起美国的金融危机，很多人就说：这是市场失败，这是资本主义的失败。很少有人明白，其实真正的原因，是政府强迫商业银行改变区别对待贷款申请人的标准造成的。这不是市场失败，而是政府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