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鲁克,5500年前。这座苏美尔城市壮丽辉煌,是到那时为止世界上最大、最富有的人类定居点。它无疑是一座城市,拥有上万居民、大型建筑、城墙、市场和外围居住区。
从这座城市的废墟中,我们可以得知这一切。但它明显缺少现代城市必不可少的一个外部标志:轮子。
很难想象一个运转中的现代城市没有小汽车、出租车、公共汽车、卡车、自行车和人力车来运送人和货物。但乌鲁克并不像是一个轮子上的城市。我们仅有的证据是刻在年代不明的泥板上的几幅蚀刻画,画上的东西看起来勉强像是四轮马车。而许多古代石壁画上有一些奇妙的装置,看起来像是雪橇,这暗示乌鲁克的城市交通工具是设计成在地面上拉着前进的。
如果轮子在苏美尔地区的确很罕见,甚至说根本没有,那么问题就变得有点棘手了。轮子这项技术看起来如此显而易见、简单易制,又如此有用,发明的时机也已臻于成熟。陶工旋轮当时已经出现。城市街道也足够平坦,能够拉动雪橇,这对于轮子来说也很理想。驴子、牛等可以拉车的牲畜已经被驯化,复杂的贸易网络已经在该地区形成。金属加工正变得司空见惯。天哪!这不是石器时代。
也许我们只是尚未发现乌鲁克的车辆遗迹。早期的交通工具很可能是由木头和绳子制成的,无法很好地保存下来,被记入考古笔记中。然而,苏美尔对轮式交通工具的最早的明确描述出现在1000年以后,一个有装饰的木箱上描绘了由驴子拉的四轮战车。结论显而易见:使乌鲁克的世界得以运转的绝不是轮子。
更奇怪的是,当思想精致复杂的苏美尔人似乎在努力发明显而易见的事物时,文化相对落后的地区的人们却在到处旅行。在德国弗林特贝克的一座有5500年历史的坟墓中,考古学家们发现了一对平行的波浪形车辙,那肯定是一辆轮子不稳的大车留下的。同一种文明(漏斗颈陶文化)制作的陶罐上也饰有非常像是四轮马车的图案。
真正的轮子的最早遗迹同样来自落后的欧洲。2002年,在位于今天斯洛文尼亚共和国境内的一片沼泽中出土了卢布尔雅那沼泽轮,这是一套有5150年左右历史的木质轮轴组合。它附于什么东西之上尚不得而知,也许是一辆手推车。再往东,在位于今天乌克兰境内的大草原上,考古学家们在有5000年历史的坟墓中发现了轮子和完整的车体。
一场革命
我们不知道,在欧洲古代的造车技术中,轮子是从别处传入的,还是独立发明的。不过,还有一条证据是,轮子很早就在欧洲出现了。语言就像骨头和DNA一样保存着远古的痕迹。生物学家可以通过考察两个物种共有的基因和物理特征来重构这两个物种共同的祖先,语言学家也可以用同样的方式来重构已经消失的语言。例如,name一词源于拉丁语词nomen,后者也是法语词nom和西班牙语词nombre的来源。
现代欧洲语言的谱系表明,其中大部分语言和一些非欧语言都有一个共同的起源:一种被称为原始印欧语的现已灭绝的语言。它可能源自西亚的某个地方,新来的移民将其传到欧洲。
为什么动物没有轮子?
演化为运动问题提供了各种优雅的解决方案:鸟可以飞,乌贼有喷射推进,壁虎可以攀墙,跳蚤有弹簧腿。但从来没有动物演化出轮子。为什么没有呢?原因在于,演化是逐渐完成的,并没有远见支持:它只能给出在此时此地有用的设计。朝着飞行或喷射推进迈出的每一小步都比以前更好,但并没有哪一个朝着轮子迈出的步骤本身就是有用的,更不要说演化出一种可以自由旋转、同时仍然拥有血管和神经的附属物。
语言学家重构的原始词汇中包含五个与轮子相关的词。其中有两个字面含义就是“轮子”,一个含义是“轴”,一个意指把牲畜套在车上所用的杆子,还有一个动词意指用交通工具进行运输。频繁谈到轮子意味着它是谈话者生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原始印欧人可以追溯到大约5500年前,这意味着在制作卢布尔雅那沼泽轮的时候,轮子已经是一项古老的技术。此外,造出乌克兰坟墓车的颜那亚人也是讲原始印欧语的。
基因证据表明,大约4500年前,颜那亚人向西扩张到欧洲中部,进而发现了在欧洲大陆占统治地位的一些新石器时代晚期和青铜时代的文化,包括从北海延伸至俄罗斯中部的绳纹器文化(因其独特的陶器而得名)。
在车上
颜那亚人是牧牛的民族。直到大约5500年前,他们的定居点一直紧挨着其发祥地的河谷,因为只有在这里,他们才比较容易为自己和牲畜取水。不过,他们进入欧洲意味着他们已经掌握了造车的技术。有了车辆,他们就可以随意获取水和食物,考古记录表明,他们开始占据大片领土。
轮子得以迅速传播。到了大约4500年前,轻便的双轮战车首次出现,很快就被用于战争。轮子还启发了诸如水轮、齿轮和纺轮等更为和平的发明。虽然发明花了些时间,但轮子一旦出现,技术文明便滚滚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