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质二:网络汇聚了众多不同类型的人
约翰·戴维斯(John Davis)是伊利诺伊州布鲁明顿市(Bloomington)的一位化学家,他完全不了解石油。但他熟知水泥方面的知识,并解决了难倒石油学家的问题。
2007年,溢油回收研究所(Oil Spill Recovery Institute)——一家为解决1989年“埃克森瓦尔兹”号(Exxon Valdez)漏油事件20而由国会成立的非营利组织——悬赏20 000美元给首位能解决下述难题的人:将沉于大洋底部18年的石油分离出来。[76]单纯地抽取石油出来是没有用的,因为当那些石油来到大洋表面,阿拉斯加湾的空气就会使得这些水油混合物凝结,将其用驳船抽离的目的完全无法达成。21但是,戴维斯知道只要你不断搅动的话,水泥是不会那么快凝结的。如果保存在驳船上的石油被不断搅动的话,它也不会凝结。22问题解决了。戴维斯花费了他的部分奖金用于飞往阿拉斯加湾站点,免费为研究所的其他项目工作。
戴维斯的智慧不是大众的那种群体智慧。但是令大众的数量足够庞大,你就会发现戴维斯这样的专家——只要网络囊括了解各种事情的各种人,只要存在一种机制,通过它可以定位专家。这就是网络的性质:庞大而且难以置信的多样化。它催生了一种专业知识的诞生,而这在互联网存在之前是不可能实现的。
竞赛是将单个专家和大众分离开来的一种方式。它可以是联邦公路局(Federal Highway Administration)自1988年起设置的论文竞赛,由大学生撰写关于路面效能的论文,其中最佳论文的得主可以获得约1 500美金的奖励。23它也可以是美国运输部(Department of Transportation)为鼓励航天工程燃料可再生的创新而支付的最大额度奖金500 000美金。24它也可以是上百万美元的终生奖励,通过InnoCentive[77]提供给能发现肌肉萎缩性脊髓侧索硬化症(ALS)[78]治疗方法的人。在上述例子中,只有当网络包含了许多不同种类的人时,专家网络才得以实现其价值。
InnoCentive成立于2000年,原本是依靠礼来医药公司(Eli Lilly)的资助勉强支撑的一家公司,如今已成为以竞赛为基础的专家经纪人的先驱,其典型的模式是向解决其客户难题的专家提供10 000到100 000美元不等的奖金,其客户包括宝洁公司(Procter & Gamble)、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诺华公司(Novartis)和洛克菲勒基金会(Rockefeller Foundation)等。不论来自任何地方,受过任何程度教育,你都可以提供解决方案。例如,艾德·梅尔凯瑞克(Ed Melcarek)是一名以安装高压交流电系统为生的人,他为高露洁公司(Colgate-Palmolive)创造出一种新奇的方式,将氟化物注入到牙膏管中,并因此而获得了25 000美金的奖励,这种新奇的方式便是,安放好牙膏管,给氟化物一股正向的电子流。25
如同哈佛商学院教授卡里姆·拉卡尼(Karim Lakhani)曾经指出的,这种竞赛在网络来临之前就已经存在。1714年,英国议会悬赏20 000英镑给首位能够想出方法在海洋上定位经度的人。26约翰·哈里森(John Harrison)最终在1773年赢得了这笔奖金,获奖时他已经79岁,在这个项目上花费了一生的时间。27但是在网络来临之前,要费举国之力才能超越专家领域的界限而将竞赛的消息传遍世界。现在,互联网对消息的轻易发放使得竞赛成为解决难题最为普遍的一种方式。例如,你可以在你的社交网络主页上发布你所处领域的竞赛,但是该发布也会被你所处领域之外的人看到。即使你过着很封闭的生活,只拥有你自己狭窄的专业范围内的朋友,这些朋友也会毋庸置疑地带来跨行业的人:在一个“小世界”里,任何一个人想要跟另一个人建立连接,最多间隔都不会超过6个人,而这种间隔在第二层级就已经开始变得非常有趣。正如消息在人与人之间的传播,人际关系也散播向更广泛的网络。这很关键,如同拉卡尼在对InnoCentive的研究中所发现的,“待解决的问题离解决者专业知识的距离越远,他们越可能解决这个问题”。 28换句话说,网络使得专家意见出现不仅是因为许多人被联接在一起(性质一),而且是因为这些人思考问题的方式和了解的知识都大不相同(性质二)。
这种情况当然不仅仅发生于InnoCentive。TopCopder公司自2001年起便为软件开发者经营比赛,通常有超过100项竞赛同时进行。2006年网飞(Netflix)公司悬赏100万给能够将推荐电影算法优化10个百分点以上的最佳办法,2009年一支名为BellKor’s Pragmatic Chaos的队伍赢得了这笔奖金。他们将算法优化了10.09个百分点。29一家名为阳光基金会(Sunlight Foundation)的无党派组织致力于提升政府透明度,在2009年举办了“美国应用”(Apps for America)比赛,以鼓励人们想出办法从奥巴马政府公布的大量机构数据中提炼价值。2010年,阳光基金会再次举办该项比赛,设置的冠军奖金达到15 000美金。
但竞赛并不是唯一能够从沙石一般的大众中发现黄金般专业知识的办法。《纽约时报》的科技专栏作家大卫·波格(David Pogue)[79],经常对其Twitter上的超过100万的粉丝提出问题。2009年1月,在拉斯维加斯的一场活动当中,为了向现场1 000名观众证明Twitter的力量,他随手向他的粉丝问出了一个问题“如何治疗打嗝”。不到15秒,就收到了数以百计的回答,一些是认真回答,很多不是。30但是,他也会经常问一些具有重大意义的问题。例如,2011年1月,在利用Twitter研究威讯通讯公司(Verizon)在纽约市苹果手机的覆盖范围时,波格向他的粉丝提问,希望他们上传他们所知的信号死角。31他还曾经咨询过他的粉丝一些更为具体的专业知识:谁知道如何将微博保存为文本文档?有没有办法管理一次性用品带来的生态后果?现在,波格可以令其问题被迅速而充分地回答,因为他拥有130万名粉丝,但是网络上供普通的不出名的人张贴问题以获得答案的网站也已经存在了超过10年。一些医疗建议网站会将认证的卫生保健提供者的答案标记出来,但是其他的答案能否被标记则取决于其被点赞的次数、下载的次数或回答者的信誉值。Quora网站,一个兴建于2011年的网站,创造了一个复杂的社会网络和信誉系统(reputation system),来评估那些自告奋勇的回答可能包括的价值。在所有这些例子中,网络找出了问题的解决办法,并不是为着金钱的目的或是赢得比赛,而是因为回答问题是一种丰富的社交活动,其回报也是多种多样的。在这种案例当中,网络的社会性质驱使其成为信息网络。
我将这种网络专业知识的类型比喻为在一堆卵石中寻找宝石并不是完全准确的。有时候会发生一些特殊情况。约翰·戴维斯并不是清理溢油领域的专家,直到有人问了一个问题,而他偏离主题的专业知识却很好地回答了这个问题。这一切本不可能发生,如果没有互联网或者说溢油回收研究所只想到把这个技术挑战发布在其印刷的简讯上的话。只是因为这个问题跳出了专家们的小圈子,约翰·戴维斯才有可能成为解决石油凝结问题的专家。网络无法将信息圈禁起来——它倾向于“信息溢出”——让正确的部分相结合,新的想法于焉诞生。在这样的案例中,网络作为将不同的人联接在一起的地方,不仅发现了专业知识,而且生成专业知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