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碳水化合物过载的世界。野兽生活的slogan就是“对抗高碳水”,确切地说,是对抗糖和淀粉。
淀粉,是一些结构比糖复杂的大分子。因为太大了,味蕾上的受体不能与它们结合,所以未经咀嚼的含淀粉食物,尝起来并不甜。咀嚼之后唾液淀粉酶把一些淀粉分解成糖,才能尝出一些甜味。但它们在体内分解的最终物质就是糖,只是需要多花一点时间。
对照了一下我们写过的高碳水危害,发现已经涵盖《深度营养》中提及的各方面。不过,做为一个医生,凯特博士提供了一些非常实用的建议,一起来看一看吧。
01、糖化:从内到外催人老
在嘴巴里含一块糖,一会儿就会觉得糖黏住了舌头或口腔。糖的黏性之所以这么强,是因为一旦被水解,就会和细胞表面的蛋白质形成容易断裂的化学键,这个作用就叫做 糖化(Glycation)。
暂时的糖化是可逆的,但是,如果糖化的时间足够长,或外界的温度足够高,氧化反应就会把暂时的化学键变成永久性的,糖和蛋白质的这种交叉链接就叫做糖化终产物(AGEs, Advanced Glycation End products)。这个缩写很妙,“AGE”在英文中恰好有“老化”的意思。
糖化反应的可怕之处在于,这个反应非常容易发生,不需要酶的参与,只需要有糖和蛋白质;对温度要求也不高,体内温度足以。所以,AGEs 就像人体内的杂草,任何合适的环境都是催生它们的温床。
皮肤,关节,动脉血管
你能用肉眼观察到AGEs。白吐司烤过以后,柔软的白色表面变成脆硬的棕色表面,因为麦芽糖和麸质蛋白在温度的作用下氧化形成了AGEs。类似的作用也会在人体内发生。
糖与胶原蛋白、弹性蛋白形成 AGEs,皮肤就会变黄发脆,形成皱纹。
AGEs 如果在关节软骨或韧带上形成,就会使关节僵硬变脆。
动脉血管上皮细胞上形成的 AGEs,会把血管的选择性渗透表面变成一堵抗渗透的“墙”,阻止血液中的营养物质渗出,使它们不能到达需要它们的那些组织。被困的营养物质只能堆积在血管上,其中一些,比如载脂蛋白沉积物,最终形成动脉硬化斑块。
当然,还有著名的糖化血红蛋白(HbA1c),糖尿病的诊断标准之一,就是葡萄糖与血红蛋白形成的 AGEs。
血液循环系统
血管是一个非常繁忙的场所,许多生物化学反应在其中互相协调,并行发生,控制着肌肉收缩、汗腺产生汗液、大脑把输入的各种信号进行转换……
一旦摄入过多的糖,这些浸泡在糖水中的细胞表面产生了糖化反应,所有的细胞活动都会遭到不同程度的破坏。
来看一下血液循环中三种常见的细胞:白细胞、红细胞、血管内皮细胞。
白细胞 随血流在血管内皮细胞上滚动。当某些组织细胞遇到麻烦,发出炎性化学信号召唤它们,白细胞能马上变形,从滚筒式的圆球变成扁平的、阿米巴原虫一样的形状,从内皮细胞缝隙中蠕动出去,穿过血管壁抵达被感染的组织,消灭入侵者。
一旦血管内皮细胞发生糖化,变得僵硬,内皮细胞缝隙就会被堵塞,阻止白细胞及时赶去被感染的组织。于是免疫功能降低,炎症反应被拖长。
再来看 红细胞。一个红细胞的寿命是三个月左右,富含蛋白质的红细胞像海绵一样吸收糖类,逐渐膨胀、变硬。
脾脏的一个重要工作,就是检测循环中的红细胞的活性。它是怎么做的呢?让红细胞们通过一个“迷宫”,“迷宫”里的“走廊”越来越窄,吃得太胖或表面硬化的红细胞不能通过“走廊”,就会被分解回收。
但是,如果血糖水平一直很高,膨胀或表面被糖化的红细胞数量太多,脾脏清除得不够快,这些红细胞就会堵塞微细血管。
局部微细血管被堵塞,也是糖尿病人会出现失明、肾衰竭、肢体麻木或足部感染等并发症的原因。
02、两个关键数字:5 和 5.6
人体有一套精细的血糖管理系统:一方面,长得像一只袜子的胰腺,努力把血糖水平控制在 4.2 – 4.4 mmol/L,一旦检测出血糖水平高于这个值,就赶紧释放出包括胰岛素在内的多种激素,清除血液里过多的糖。
另一方面,一些细胞,比如某类神经细胞和红细胞,确实需要葡萄糖,所以胰高血糖素和生长激素抑制素等激素,会保证血糖水平不会太低,一旦低于3.9 mmol/L,就会催促肝脏释放糖原补上血糖缺口。
警惕血糖的灰色地带
大家都知道高血糖有危害,但到底多高才算高呢?
一个关键的指标,是空腹血糖水平。现在国际通用的标准,由世界卫生组织 1999 年拟定,空腹血糖水平不高于 5.6 mmol/L 属于正常,高于 7 mmol/L 属于糖尿病。
血糖水平处于这两者之间呢?有五花八门的分类,比如胰岛素抵抗,糖耐量受损(IGT)、空腹血糖受损(IFG)、糖尿病前期等等。
胰岛素抵抗
◆ 空腹血糖 ≥ 5.6 mmol/L;
◆ 血压 ≥ 130/85 mmHg;
◆ HDL-C男性 < 2.2 mmol/L,女性 < 2.8 mmol/L;
◆ 中部肥胖:男性腰围 > 102厘米,女性腰围 > 88厘米
满足以上三条或更多,需要咨询医生是否已经患上胰岛素抵抗。【1】
糖耐量受损
◆ 空腹血糖 < 7 mmol/L;
◆ 空腹口服喝 75 克葡萄糖之后两小时,血糖≥ 7.8 mmol/L,并 < 11.1 mmol/L。【2】
空腹血糖受损
空腹血糖 ≥ 6.1 mmol/L,并且 < 7 mmol/L。【2】
糖尿病前期
糖耐量受损或空腹血糖受损都属于糖尿病前期症状,有的人可能兼有两种症状。
由于处于灰色地带的这个人群没有被诊断为糖尿病,而是被医生分配了这样那样的术语,令患者对自己的血糖状况掉以轻心,认为事情没那么严重。
但很多人不知道的是,不仅这其中高达 70%的人最终会发展成二型糖尿病,而且也同样存在罹患糖尿病并发症的风险:慢性肾衰竭、失明、中风、心血管疾病、四肢麻木等。【3】
2007年的一项研究调查了1101名心脏病患者,发现即使患者的血糖水平只是轻微地高于5.6 mmol/L,次年的心脏病发死亡风险就比血糖正常的患者高 5 倍。【4】
所以,务必对自己的血糖管理地更严格,血糖在 5.6 mmol/L 上下波动,其实就算游走在危险边缘。
5 mmol/L ,100 克碳水
凯特博士在多年的行医经历中观察到,理想的空腹血糖值,不应该高于 5 mmol/L ( 89 mg/dL)。一旦高于这个数值,人体的脂质循环会首先出现问题,开始发胖。
如果她的病人出现任何跟糖尿病相关的症状,或仅仅是超重,凯特博士都会推荐他们 “永久性地把每日碳水摄入量降到 100 克或更少。”
If the level is 89 or higher, I recommend that they permanently cut their total intake of carbohydrates down to 100 grams a day or less.
许多有血糖问题的人,因为父亲或母亲患有糖尿病,就以为这是遗传,于是认命。其实,在代际之间传递的,也许只是不良的高碳水饮食习惯。只要改变饮食习惯,你就有可能免于患上糖尿病的命运。
03、低血糖:吃糖越多越恶化
低血糖的人常常随身带着糖果,一旦发作就赶紧吃一颗来缓解症状。但凯特博士告诉你,低血糖也可能是胰岛素抵抗最早的症状。低血糖的症状包括疲劳,嗜睡,一饿就发抖、头晕、心慌、眼前发黑。这些感觉来自于肾上腺激素的分泌有关。
等等,不是在说血糖吗,关肾上腺激素什么事儿了?
低血糖实质上是由于激素的一系列滞后反应引起的。长期频繁吃糖,细胞表面受体对胰岛素的反应就会开始变迟钝,这种症状是胰岛素抵抗的开端。于是胰腺就会分泌更多的胰岛素,血糖被压到过低水平,比如,低于 3.9 mmol/L。
按常规,这时候该胰高血糖素出场,通知肝脏释放糖原来升高血糖了。但是,细胞受体对胰高血糖素的反应也变得迟钝了,于是,肝脏没有及时跟上节奏补上血糖缺口。
这时大脑触发了肾上腺的压力反应,释放功能类似胰高血糖素的肾上腺素,去催促肝脏释放糖原。但与胰高血糖素不同的是,肾上腺素同时还会影响神经系统,于是,焦虑、发抖甚至晕眩等感觉就出现了。
所以低血糖,其实是多种负责调节血糖的激素(包括胰高血糖素)分泌失常的表现,避免令血糖剧烈波动的饮食习惯,才是根本的解决方法。
04、伤害大脑的甜食
当小孩子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大哭大闹时,很多家长经常用冰淇淋、蛋糕、巧克力、果汁这类高糖零食来安抚孩子。你知道给糖吃为什么这么好使吗?
因为糖,和鸦片、吗啡等成瘾性物质一样,会刺激大脑相同的奖励机制,产生内啡肽。儿科护士需要给婴儿注射针剂时,一个常用的做法是蔗糖镇痛。为了让注射后哭闹的婴儿镇定下来,缓解他们的疼痛,护士会喂婴儿少量的蔗糖。
2002年,加拿大蒙特利尔的儿科医生想知道这种常规作法有没有副作用,尤其是会不会影响婴儿的大脑发育。他们把刚出生七天的婴儿分为两组,常规注射后,一组喂纯净水,另一组喂糖水。
结果发现,被喂食糖水的婴儿,糖对他们的神经影响在11周后仍然能检测到。这些婴儿在NBRS(Neurobiological Risk Score,神经生物学风险评分)测试中得了更高的分数,也就是:吃糖的婴儿,认知功能发育受到了一定的损害。【5】
次年发表的一项研究中,实验者持续给幼年小鼠提供糖果,与不吃糖果的对照组小鼠进行对比,发现这改变了小鼠纹状体脑腓呔的基因表达。也就是说,每天吃糖激活了它们脑细胞上的鸦片类物质受体。【6】
糖,就像一个老练的表观遗传教练,教导年幼的大脑持续寻求成瘾物质的刺激。那些用甜食安抚孩子的家长会发现,慢慢地,小孩哭闹着要求吃甜食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吃甜食的量也越来越大。这并不是因为孩子变得更坏,而是糖引起的上瘾反应,让甜食安抚效果越来越差,还对孩子的大脑发育造成伤害。
05、结语
高糖食物,确实会给人带来一时的愉悦,甚至是极大的满足感。正因为它是最普遍、最便宜最好吃又合法的成瘾性物质,才总有人三天两头喊戒糖,却很少人能坚持住。
这里讲的糖,可不仅仅是被贴上危害标签的白砂糖,无论是古法手作黑糖、还是 100% 纯天然蜂蜜,或吃起来不太甜的淀粉...,只要一下肚,统统都会被分解成糖。
像精炼种子油一样,糖也拥有简单而有效的武器 —— 糖化。这会对几乎所有细胞的正常功能造成破坏,皮肤老化、身体发炎、血管堵塞外,还增加了几乎所有慢性疾病的风险。
至此,《深度营养》的精华内容已经全部介绍给大家。下一篇将是最终篇,凯特博士集中回答读者关于低碳水饮食的一些疑问,我们下周见!
参考文献
1.https://www.msdmanuals.com/zh/%E9%A6%96%E9%A1%B5/%E8%90%A5%E5%85%BB%E9%9A%9C%E7%A2%8D/%E8%82%A5%E8%83%96%E5%92%8C%E4%BB%A3%E8%B0%A2%E7%BB%BC%E5%90%88%E5%BE%81/%E4%BB%A3%E8%B0%A2%E7%BB%BC%E5%90%88%E5%BE%81
2. http://www.who.int/diabetes/action_online/basics/zh/index2.html
3. https://www.medscape.com/viewarticle/553218_1
4. Johnston CC et al., "Routine sucrose analgesia during the first week of life in neonates younger than 31 weeks' postconceptional age", Send to Pediatrics. 2002 Sep;110(3):523-8.
5. Kelley AE et al., "Restricted daily consumption of a highly palatable food (chocolate Ensure(R)) alters striatal enkephalin gene expression", Eur J Neurosci. 2003 Nov;18(9):2592-8.
6. Aronson D et al., "Fasting glucose in acute myocardial infarction: incremental value for long-term mortality and relationship with left ventricular systolic function.", Send to Diabetes Care. 2007 Apr;30(4):96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