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3章中,我们提出了一个谣言传播动机的三元框架,包含三种主要动机:事实寻求、关系增强和自我提升。有关事实寻求这一谣言传播动机的大部分研究工作已经完成,尽管是间接地完成,但还有一些有趣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研究者反复强调,人们传播谣言是为了减少焦虑,或者通过理解和解释来间接应对不利的情况(这就是事实寻求动机)。然而我们还没有看到任何有关谣言减少焦虑这一功能(即谣言减少焦虑的有效性如何)的研究。
与事实寻求相反,我们对谣言传播的关系增强动机了解甚少,很多问题没有得到回答。例如,谣言传播对于人们对传播者的评价会产生什么影响?举个例子,一个人可能不会向外群体成员分享有关外群体的负面谣言,因为他认为这么做不礼貌。第二个例子:与内群体成员分享有关内群体的负面谣言,尤其是在内外群体高度冲突的情境下,会导致个体损失大量的内群体社会资本。研究这些问题有助于更全面地理解关系增强动机,探究出传播谣言的社会成本。
关于谣言传播的自我提升动机,也有很多问题尚未得到回答。第一,自我提升指渴望提升自我形象的人通过传播关于外群体的消极故事来打压别人以抬高自己。这一观点需要得到进一步的系统研究,在研究中尤其要剥离出关系增强动机。与室友分享竞争学校的负面谣言能同时实现自我提升和关系增强。事实上,人们分享这类谣言主要是为了获得社会效益,而不是为了提升自尊。两种目标也许可以通过暂时性提高或降低受试者的自尊、向受试者呈现自我提升和非自我提升谣言等实验操纵加以区分,被降低自尊的受试者更可能传播自我提升谣言。第二,自尊有很多维度(Baumeister,Campbell,Krueger&Vohs,2003),具有不稳定型或自恋型自尊的人(尤其是以所在群体作为自尊基础的人),会更倾向于通过传播外群体谣言以保护和提升自我形象,而那些将自尊建立在对成就和关系的现实评估基础上的人则不会如此。对于受到威胁的自恋者来说,负面的外群体谣言可以作为一种攻击性的提升自尊的方式,检验这一观点的时机已经成熟。第三,正如第3章所讨论的,自我提升动机经常被有意识地散布谣言的人利用,造成群体间的矛盾。然而研究者尚未关注这些策划和散布谣言的人的动机。谣言宣传的程度和效果如何?如何预防和降低它们的影响?我们在其他地方已经概述了这些有趣又非常实用的问题(DiFonzo&Bordia,出版中)。
关于这三种动机如何整体运作,我们有几个有趣的假设。第一,每一种动机在什么情况下产生作用?我们推测关系增强动机是一种对话规范,人们只有在明显地察觉到遭受有形损失的可能性(引起事实寻求动机)或自我意识受到威胁(引起自我提升动机)时,才可能偏离这种规范。第二,我们认为焦虑、不确定感和涉入会导致事实寻求动机(直接作用),从而导致谣言传播。换句话说,事实寻求动机能够中介焦虑、不确定感和涉入与谣言传播之间的关联。这一假设还未得到实证研究验证。第三,我们认为关系增强动机能调节谣言相信和谣言传播之间的关系。当人们有增强长期关系的动机时,他们会倾向于只传播他们相信的谣言。如果没有这个动机,谣言相信和谣言传播的关系可能就没那么紧密。这一假设也还没得到实证研究验证。
从更广的视角来看,在思考和研究每一种动机与各种前因变量的关联方面仍有很多工作需要完成。我们推测不同类型的消极事件会导致不同的动机:对可能失去幸福的焦虑感会引发事实寻求动机,对关系可能恶化的焦虑会引发关系增强动机,对自我形象的潜在威胁的焦虑会引发自我提升动机——焦虑提供了动机的目标。我们进一步推测不确定感、涉入和谣言相信能强化动机。比如,在裁员中对失去工作的担忧会引发事实寻求动机,当管理层没有发布任何声明(不确定性很高),裁员发生在自己所在的部门而不是其他部门(涉入很高),并且裁员看起来是合理的,因为管理层之前在相似的经济环境下进行过裁员(相信程度高)时,事实寻求的动机会特别强烈。
当然,还有一些有趣的问题涉及每一种动机对谣言选择、相信和内容变化的影响,特别是在一段时间中的累积效应。我们推测,随着时间流逝,关于外群体的负面谣言在主要由自我提升和关系增强动机(而不是事实寻求动机)引导的群体中“生存”能力最强。这个假设可以这样检验:采用一个广泛的研究范式,操纵以激发受试者的不同动机,并向具有不同动机的受试者呈现有关内/外群体的正面/负面谣言,随后测量他们将谣言传播给内/外群体接收者的可能性。如果允许受试者有不止一次传播谣言的机会,并且可以传播给多个接收者,那么这一研究方法将更有成效。例如,允许属于同一内群体的受试者A、B、C和D在几轮互动中彼此分享有关外群体正面或负面的谣言。在操纵受试者产生更强的自我提升或关系增强动机的实验条件下,这些动机会受社会性规范的影响(如态度一致)而凸显,并导致受试者迅速选择(也更加相信)有关外群体的负面谣言(相比于有关外群体的正面谣言)。在激发受试者事实寻求动机的实验条件下,这种结果模式会相对较弱。
最后,我们做一点关于方法学的提醒。在第3章报告的研究中,我们看到动机受到不同的谣言效价(正面或负面)、谣言对象(内群体或外群体)和谣言接收者(内群体或外群体)的影响。例如,当有关外群体的正面谣言的接收者是外群体成员时,关系增强动机最强。这种范式确实可以用于检验动机对谣言传播和内容的影响,但我们认为实验程序仍需完善,并需要以其他场景为背景重复检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