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目前为止,我们一直试图通过探索背景、功能和内容来定义和区分谣言、流言和都市传说。我们考虑到了探索的方法论价值和实践价值:对谣言精确的概念化将带来更有效的谣言调查和谣言应对方法。了解了这些目标和重点,我们开始探讨这个问题:人们能否区分出纯粹的谣言、流言和都市传说?如果能,他们和我们的区分是否相同?到目前为止,这两个问题的答案都是肯定的。在本章余下的部分,我们描述了为研究这些问题而进行的一系列研究。
在本章前面所讨论的知识的基础上,我们假设谣言、新闻、流言和都市传说的一般形式在六个信息维度上有所不同:证据基础、重要程度、内容与个人的相关程度、内容的诽谤程度、信息的娱乐程度以及有用程度。具体而言,我们假设,对于谣言,受试者应该在证据基础方面评定低分,而在重要程度和有用程度方面评定高分。对于新闻,除了在证据基础方面评定高分之外,其他应该与谣言完全一致。相对而言,对于流言,受试者应该会在重要程度和有用程度方面评定低分,而在诽谤程度、内容与个人的相关程度和娱乐程度方面评定高分。最后,对于都市传说,受试者应该会在证据基础、重要程度和有用程度方面评定低分,但是在娱乐程度方面评定高分。表1-2总结了这些假设。
表1-2 关于谣言、新闻、流言和都市传说信息维度的假设
为检验这些假设,我们制作了信息维度量表(InformationDimensions Scale,IDS)以测量人们对信息维度的感知。我们为受试者呈现了每一种信息类型的典型样例,然后他们在两极9点评分量表上对每一个样例评分。我们请受试者评价了四个与内容相关的信息维度——对于证据基础,受试者评价“信息是已经证实的(vs未被证实的)”“你完全(vs一点也不)确定信息是真的”以及“信息有(vs没有)强有力的证据基础”。对于内容的重要程度,受试者评价信息的重要程度、意义重大程度以及被谈论起来的严肃程度。对于内容与个人的相关程度,受试者评价信息与个人私生活的相关程度、与个人的相关程度以及与群体或组织问题的不相关程度。最后,对于内容的诽谤程度,受试者评价信息败坏某人名声的程度、贬损性程度以及诽谤性程度。对于谣言、流言、新闻和都市传说四种信息类型,每位受试者评价每种类型的一个样例,我们为每种信息类型制作了两个版本的样例(参见展示1-1)。我们要求59位罗切斯特理工学院的大学生想象他们在上班时听到同事向他们讲述样例中的陈述;对于新闻,想象陈述出自公司总裁的备忘录。之后受试者对陈述的证据基础、重要程度、内容与个人的相关程度和内容的诽谤程度进行评分。[1]
展示1-1 谣言、流言、新闻和都市传说的陈述
注:都市传说1改编自1997年网上流传的一个版本,引自Mikkelson(2004a);都市传说2来自流传于1971年8月的一篇路透社新闻报道,引自Brunvand(1984,p.95)。
谣言、新闻、流言和都市传说的内容信息维度平均分如图1-1所示。每种陈述两个版本样例的内容信息维度平均分相似,因此得分合并。与我们的假设一致,谣言和新闻只在证据基础方面有所不同,它们都被认为是重要的、非个人化的、不带诽谤性的。然而,流言和谣言除了在证据基础方面相同(评分都很低)外,在其他每个维度上的评分都不同。流言的样例被评为不重要的、个人化的和诽谤性的。此外,都市传说的样例在证据基础和重要性方面的评分较低。因此,我们可以通过假设的信息维度,在内容上对谣言、流言和都市传说的样例进行有意义的区分。
受试者也对功能性信息维度(即信息的娱乐程度和有用程度)进行了评分。谣言和新闻的主要功能是为模糊和具有威胁性的情境构建意义。因此谣言和新闻是实用性信息,它们可能有娱乐性,也可能没有娱乐性。我们更有可能在和老板或者同事的严肃对话中讨论这种信息,而不是在轻松愉悦的派对上。相比之下,流言是关于构成社交网络、娱乐和沟通社会规范的信息。类似地,都市传说也是旨在娱乐和传达道德观念的故事。因此流言和都市传说在娱乐程度方面评分高,而在有用程度方面评分低。我们更有可能在轻松愉悦的派对上讨论流言,而不是在和老板的严肃对话中。
图1-1 谣言、流言、新闻和都市传说的信息维度平均评分:证据基础、重要程度、与个人相关程度和诽谤程度
为了测量这些信息维度,我们另外构建了一组测量条目。对于娱乐程度,我们请受试者评价陈述的娱乐性、趣味性以及带来乐趣的程度;对于有用程度,受试者评价陈述对其有用的程度、对其有益的程度以及知道后带来帮助的程度。另一组罗切斯特理工学院的大学生受试者对同样的八项陈述中的一项陈述的娱乐程度和有用程度进行了评分[2]。受试者还评价了他们在“与老板的严肃谈话中”“与朋友聚会,玩得很开心时”以及“在听到后一小时内向其他同事”提到这个陈述的可能性。
娱乐程度和有用程度的平均分如图1-2所示,两个版本样例的信息维度平均分同样相似,因而得分合并。与我们的假设一致,谣言和新闻的样例服务于相同的功能:两者在有用程度方面的评分都较高,而在娱乐程度方面评分都较低。相反,流言和都市传说都具有较高的娱乐程度但是有用程度不高。因此,谣言在这些信息维度上和流言以及都市传说有所区别。我们可以通过假设的信息维度,在功能上对谣言、流言和都市传说的样例进行有意义的区分。
图1-2 谣言、流言、新闻和都市传说的信息维度平均评分:娱乐性和有用程度
谣言、流言、新闻和都市传说的平均传播可能性也反映出假定的情况,图1-3表示不同情况下每种类型信息的平均传播可能性。在不同情况下,谣言和新闻的传播可能性没有差异,两者都比较可能在和老板或同事的严肃对话中被传播,而不是在欢乐愉悦的派对上或在与朋友的对话中。这些结果表明了谣言的意义建构功能。相反,人们在听到流言和都市传说后,更有可能在一小时内分享给同事,而不是在和老板的严肃对话中提起,这表明了流言和都市传说的娱乐功能。再一次,受试者在功能上有意义地区分了谣言、流言、新闻和都市传说。
图1-3 不同背景下谣言、流言、新闻和都市传说的平均传播可能性
注:量表评分范围从1(非常不可能)到9(很有可能)。“老板”=“在和老板严肃的对话中”,“派对上的朋友”=“在你玩得很开心的派对上,与朋友的对话中”,“1小时内和同事”=“在听到谣言后1小时内告诉其他同事”。
[1] 标准化的α系数分别为:证据基础0.91、重要程度0.87、内容与个人的相关程度0.70以及诽谤程度0.79。这项研究采用组间设计(n=7或8)。
[2] 标准化的α系数都为0.83。采用组间设计,N=50(n=5、6或8)。
结论、启示和未来研究
在这一章中,我们给出了谣言的定义——在传播中未被证实的、具有工具性意义的信息陈述,出现在模糊、危险或者有潜在威胁的环境中,功能在于帮助人们理解和管理风险。我们比较了谣言、流言(娱乐性的、具有重要的社交网络功能的社会聊天)以及都市传说(具有娱乐性并强化价值观念的叙事)的异同。我们认为这些传播类型虽然有共同之处,但也有明显的区别。对于每种传播形式,我们探究了其背景、功能和内容方面的区别。此外,我们开发了IDS来调查人们对谣言、流言、新闻和都市传说的认知。这些信息类型的样例得到了适当的区分:我们观察到了它们在内容和功能上的差异。
谣言、流言和都市传说之间的区别对我们有何启示?首先,需要明确的是本书旨在探讨谣言。虽然书中探讨的机制可能也适用于流言和都市传说,但主要适用于谣言。其次,对谣言研究者而言,提供谣言样例(如展示1-1所示)或者情节可能有助于受试者给出针对谣言而不是流言或者都市传说的回应。这一点很重要,特别是对于区分谣言和流言来说。在未发表的数据中,我们总是发现人们对“谣言”和“流言”不加区分。也就是说,人们把它们全部当作流言来评价:重要程度低、诽谤程度高、是关于个人的信息,等等。为了将谣言与流言区分开来,谣言研究者不能简单地要求受试者回忆谣言,而必须以一种方式进行定义和说明。比如我们可以给受试者几个谣言的样例,然后让他们举出更多样例[1]。信息维度量表提供的信息也可以被有效地运用到内容分析中以区分谣言、流言和都市传说。这些步骤将有助于确保研究中受试者所考虑的现象是真正的谣言。
我们注意到本章提到的研究涉及纯陈述形式[2]的使用,这些纯陈述形式在连续量表上呈现出不同的信息维度模式。连续量表的使用是一种进步,因为它允许对陈述的内容、背景和功能进行比较,而不是试图给陈述贴上分类标签。例如,谣言和流言不是截然不同的两分形式(比如谣言被认为重要,而流言被认为不重要),而是一种相对的比较(比如在重要性程度上,谣言往往比流言得分高)。实际上,我们的方法可以用来研究模糊形式(nebulousforms)——很难归类为谣言、流言或都市传说的陈述。未来的研究可以运用IDS测量模糊形式的信息维度,以及其在多大程度符合谣言、流言和都市传说的原型。比如“老板挪用资金”这一未被证实的陈述可能在谣言原型上得分高,而在流言原型上得分一般。事实证明,这样的方法相对于试图把所有陈述都归类到某一个形式,或者将谣言、流言和都市传说之间的区别最小化这种不可取的方法,或许更有成效。
对谣言概念有了更清晰的理解后,我们将首先对谣言现象进行描述。存在不确定性和威胁的时候,通常会出现什么类型的谣言?每种类型的谣言发生的频率如何?谣言对人类的态度或行为有影响吗?我们在下一章中讨论这些问题。
[1] 感谢查尔斯·沃克提出的建议。
[2] 即将谣言、新闻、流言、都市传说四种陈述形式区分为完全独立的类别。——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