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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控制的三种主要方式

2021年9月24日  来源:社交天性:人类社交的三大驱动力 作者:[美]马修·利伯曼 提供人:zhaotou97......

1984年的夏天,吉列公司(Gillette Company)推出了一系列广告,用于推广它新出品的除汗剂“干爽梦”(Dry Idea)。每个广告都有一个共同特征,即都找了一位名人作为代言人,并针对自己所从事的职业列出三个“永远不要”。在这些系列广告中,最著名的或许是以丹·里夫斯(Dan Reeves)为代言人的那个,他描述了作为一个成功的教练必须做到的三个“永远不要”,丹·里夫斯是丹佛野马队(Denver Broncos)的橄榄球教练。在广告中,他摆出一个舒适的姿势,然后说道:“永远不要让记者挑选你的首发四分卫;永远不要对垫底的球队掉以轻心;不管比分如何,永远不要让他们看到你出汗。”他最后一张王牌是:“每个人都会感受到压力的存在,但是成功者永远不会表现出来。”

这是在压力下保持冷静的经典形象,当你在某个会议上发表演讲时,你可能会感到惊慌失措,但一走到会议室外面你就会冷静下来,好像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信心都回到了你身上。这就是情绪调节的一种方式,心理学家称之为“抑制”(suppression)。这个术语可能有点误导性,因为“抑制”通常所指的并不是压抑一个人的情感体验,而是指一个人很好地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语调和身体语言,以确保他人无法看出自己的内心世界。

抑制(suppression):在心理学上,它通常指的是,一个人很好地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语调和身体语言,以确保他人无法看出自己的内心世界。

如果说抑制是调节情绪的一种“暴力”方法,那么重新评价则可以说是一种更为理智的做法。纵观整个历史,一些伟大的思想家早已知道普通人有改变看待事物方法的倾向,这是他们不会因此而太多地感到困扰的原因。罗马皇帝马可·奥勒留(Marcus Aurelius)就经常用这种方法化解烦忧,例如,他曾经说过:“当你因任何外界事物而感到困扰时,要记住令人痛苦的并不在于事物本身,而在于你对事物的评价,而对事物的评价是你在任何时候都可以改变的。”我最喜欢的作家之一村上春树则把这种观点浓缩为一句简练的箴言:“痛苦是不可避免的,但苦难是可以选择的。”

从根本上讲,重新评价是这样一个过程:我们改变了自己的视角,从而使自己对某种令我们痛苦、沮丧的事物的体验发生了变化。在许多情况下,重新评价都表现为“上帝在关上了一扇门的同时打开了一扇窗”。比如,你不幸被解雇了,但是你可能很快就会意识到,原来的工作其实并不适合你。现在,你可以为快餐广告撰写“顺口溜”,那才是你一生的梦想呢。在外人看来,你这种认识似乎只是一种相当牵强的“合理化”过程的结果,与那些人们经常说给自己听的过于乐观的故事一样,并不能改变现实。然而,在心理上,我们的现实源于我们告诉自己的故事(或者,源于我们相信的故事)。既然你已经失去了工作,如果你能诚实对待自己,努力去寻找可以改善你的处境的方法,这种重新评价确实是有帮助的。当然,如果你坚信,你失去的就是一生梦想的工作,那么你的重新评价就很难发挥作用了。

就我自己的经历而言,我经常在乘飞机旅行时进行重新评价。我不喜欢飞行过于颠簸。当遇到气流,飞机突然下降十几米时,我的身体会“尖叫”一声:“危险!”这时,我的心跳会加速,身体会开始出汗,我还会立即从飞机窗口往外看,想搞清楚机翼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我对于危险的这些反应部分源于我的杏仁核。这个脑区会对情感意义进行快速评价,同时让我们从精神上和身体上做好准备,以便可以随时迅速而果断地做出反应,尽管这种决定并不一定是明智的。

当然,我得想办法让自己冷静下来。在这种情况下,我一般会通过回想一系列与湍急的气流有关的事实来抚慰自己高度紧张的神经。首先,我会想到我的杏仁核对飞机快速垂直下降这个事实的评价很可能并不准确,因为这种情况几乎从来没有出现在人类的进化史上——飞机、电梯和过山车都是现代发明。换句话说,我提醒自己,我的杏仁核并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其次,我会回忆起统计数据表明,商业航班因气流而坠毁的情况极其罕见。这两种想法都有助于提醒我,气流导致的颠簸以及我的身体对这种情况的反应,并不能说明飞机真的出了什么大问题。除此之外,如果飞机上有无线网络信号的话,我还会再做一件事:在谷歌上搜索与“飞机遭遇气流”有关的报告。谷歌会告诉我,在美国领空范围内,飞行员今天报告的这类事件发生在哪里、什么时候发生的。这些报告全都来自安全地穿过了气流的飞行员,所以毫无疑问,他们都活下来了,这个事实会让我觉得好很多。效果很显明,当我对气流的看法改变之后,我的身体和大脑的反应也就不同了。

抑制和重新评价两者之间存在很大的区别。抑制的长处在于让你看起来不那么沮丧,而重新评价的长处则在于让你觉得不那么沮丧。抑制更容易导致分心,如果你在与他人的互动过程中启动了抑制,它将会干扰你在互动过程中的工作记忆。相比之下,重新评价则不会导致这种记忆问题。不过,重新评价通常也不宜在你情绪反应最激烈的时候进行。要进行重新评价,至少要在一定程度上保持头脑清醒,情绪激动则会干扰重新评价过程。抑制和重新评价对在场的其他人产生的影响也不同。你可能不喜欢自己身边的人都是一些“抑制高手”,也许是因为他们给出的情感信号非常少,也许是因为他们会显得心事重重。可以肯定的是,当我们被一群“抑制高手”包围时,心跳的速度会比被一群“重新评价高手”包围时快得多。

尽管无论从经验的角度、认知的角度,还是社会的角度来看,抑制与重新评价之间都存在着明显的差异,但是这两者似乎全都依赖于腹外侧前额叶皮层能否被成功激活。研究表明,当人们进行重新评价时,他们大脑的腹外侧前额叶皮层在情感活动的早期就被激活了;而当人们进行抑制时,腹外侧前额叶皮层则是在情感活动的末期才被激活的。但是无论如何,两者都涉及腹外侧前额叶皮层。在抑制的情况下,腹外侧前额叶皮层的活动与我们成功地把不希望别人看到的面部表情隐藏起来有关;在重新评价的情况下,腹外侧前额叶皮层的活动与杏仁核活跃程度的下降(以及自己感受到的惊惧程度的下降)有关。而且,一个人用于重新评价的时间越长,神经活动就会越多地从大脑左半球的腹外侧前额叶皮层转移到大脑右半球的腹外侧前额叶皮层,这表明,大脑左半球的腹外侧前额叶皮层可以帮助启动这一过程,但是大部分重新评价工作则是由大脑右半球的腹外侧前额叶皮层完成的。

我们讨论过的各种类型的自我控制有一个共同因素:都是一种努力去克服某种东西的体验。无论是在中止手指的按键动作,还是在赞同一个你明知不符合现实(但符合逻辑推理原则)的陈述,抑或是在老板向你大发雷霆而你却尽量克制自己、忍气吞声时,你都可能会感觉到自己正在与内心深处的一种冲动或渴望相抗争。然而,在某些情况下,我们完全无法意识到自我控制过程的启动。正如作家亨利·米勒(Henry Miller)曾经写道的:“征服女人的最好方法是让她喜爱文学。”让我们把自己的感情倾注到文字中去吧,这不仅是一种有力的宣泄,也是各种心理疗法的基础。事实证明,把我们的感情变成文字,或者,甚至只需简单地把感情说出来,就能够在很大程度上调节我们的情绪,促进我们的精神和身体健康。而我们自己却往往无法意识到这一点。

年幼的孩子往往非常情绪化,因此我们经常会要求他们“用语言把情绪表达出来”。那些能够把自己的情绪用语言表达出来的儿童也较少出现情绪爆发的状况,而且他们的学习成绩也较好,也更受同龄人喜欢。实验结果还显示,如果让高中生在参加数学考试前把自己对数学的“恐惧”用笔写下来,那么他们就能在考试中取得更好的成绩。我自己的实验室也做过这方面的研究。我们的做法是,让成年人执行一个通常被称为“情绪标签化”(affect labeling)的简单任务,即请被试看一些图片,然后选出一个能够将每张图片的“情感因素”最恰当地描述出来的词。例如,被试可能会在一张图片上看到一张生气的脸,然后,我们会要求他选出一个最恰当的词来描述这张图片表达的情感:是“愤怒”还是“害怕”?我们发现,当被试把一张令人不安的图片的情感因素用一个词标记出来后,他们看到这张图片时表现出来的紧张情绪明显缓解了。这种结果看似某种情绪调节策略,如重新评价的结果;但事实上,情绪标签化确实是一种行之有效的策略,能够显著地减少负面情绪,可惜的是,人们很少意识到这一点。为了检验人们对情绪标签化这种策略的看法,我们还要求被试做出预测:看一张令人不安的图片,然后什么都不做;看一张令人不安的图片,然后把它的情感因素用一个词标记出来,这两种情况哪一种更令人难受?被试几乎总是预测,情绪标签化会令人更加难受,他们的理由是,这样做会使人们的注意力集中到图片中最令人不安的部分。当然,他们的预测是错误的。

那么,为什么情绪标签化会产生这种违背直觉的影响呢?不妨假设你患有严重的“蜘蛛恐惧症”,为此,你向专家求助,请他来治疗你的恐惧症。治疗师提出了三种治疗方案供你选择。第一种是标准的暴露疗法(exposure therapy),即让你反复看到关在一只笼子里的活狼蛛(笼子与你之间的距离只有60厘米)。第二种是重新评价疗法,你也要反复地看到一只活狼蛛,但是,每看到狼蛛一次,你都要给出一个重新评价,例如,“看着这只小蜘蛛,我并没有什么危险啊”。第三种是情绪标签化疗法,同样的,你会反复看到活狼蛛,但是你还得说出一些可以表明你情绪的语句,例如:“我觉得焦虑不安,怕那只恶心的狼蛛会突然跳到我身上来。”在这三种疗法中,你认为哪种疗法最能帮助你克服恐惧心理,去接近蜘蛛?在一项研究中,卡塔琳娜·克坎斯基(Katharina Kircanski)、米歇尔·克拉斯克(Michelle Craske)和我研究的就是如何克服蜘蛛恐惧症的问题,我们发现,情绪标签化疗法最有效,而且,被试给出的标签越负面,“治疗”的效果越好。

就像重新评价一样,情绪标签化也能调节我们的情绪,因而也可以看作一种隐含的自我控制。那么,从大脑活动的层面来看,这种自我控制是不是与其他类型的自我控制差不多呢?当然如此。当人们给令人情绪不安的图片加标签,或者描述自己对图片的情绪反应时,他们大脑右半球的腹外侧前额叶皮层被激活,而杏仁核的活跃程度则下降。我们已经完成了一系列实验,让同一批被试分别执行情绪标签化任务、重新评价任务和运动自我控制任务,结果发现,这些不同类型的自我控制都激活了大脑右半球的腹外侧前额叶皮层。

至此,我们的自我控制之旅就暂时告一段落了。无论自我控制针对的是运动冲动和内脏冲动,还是针对逻辑推理、观点采择,抑或是情绪调节,大脑右半球的腹外侧前额叶皮层几乎总是处于核心位置。不过,现在还不清楚大脑右半球的腹外侧前额叶皮层到底是通过什么激发自我控制能力的。科学家们争论的焦点是,这个脑区(以及其他类似的脑区)是否会直接抑制其他脑区,如杏仁核的反应?又或者,它是不是能够强化某种非冲动型反应,使之可以与冲动型反应竞争?无论最终的答案是什么,都不会影响我接下来要讨论的问题:为什么自我控制对于社会协调(social harmony)至关重要?

随大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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