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考察观察材料,将其作为哲学宇宙论的必要基础时,我们便将自然科学的结论和主导人类社会活动的惯常信念结合起来了。这些信念同样引导着文学、艺术和宗教中的人道主义。除非是作为思维中一种抽象的远端,否则纯粹的存在从未进入人的意识之中。笛卡尔的“cogito ergo sum”被错译成“我思故我在”。我们意识到的绝不是空泛的思维或空泛的存在。我发现自己实质上是情感、感受、希望、恐惧、遗憾,以及对各种选择的评估和决定的统一体。所有这些主观反应都活跃在我的本性中。我的统一体(即笛卡尔的“我在”)就是我将杂乱的材料塑造成前后一致的感受模式的过程。个体感受就是我作为一种自然活动,将环境的各种活动塑造成了一种新的创造物,即此刻的自我;然而,作为我的自我,是先前世界的延续。如果强调环境的作用,这个过程便是因果关系。如果强调我的主动感受的直接模式的作用,这个过程便是自我创造。如果强调对未来的概念预测(未来的存在必然存在于当下现在的本性中)的作用,这个过程便是以未来的某种理想为目标的目的论中的目的。然而,这种目的实际上并没有超越当下的过程。因为未来的目的乃是当下的一种感受,因而实际上限定了新创造物的直接自我创造。
现在,我们可以再一次提出上一讲末尾讨论的那个问题。自然科学将自然界归结为活动,并且发现了在自然界的这些活动中蕴含的抽象数学公式。但是,根本问题仍然存在:我们怎样给空泛的活动概念加入内容?只有将生命和自然界融合起来,我们才能回答这个问题。
首先,我们必须区分生命和精神。精神涉及概念经验,它只是生命中一个易变的成分。这里所说的“概念经验”是一种机能活动,指的是思考完全实现状态下的可能性,而不考虑是否可能实现的问题。概念经验的最明显例子就是思考各种选择。生命在精神之下。生命就是源于过去、指向未来的情感感受。这种指向的特征是这种感受、思考的本质。
情感以两种模式超越现在,既承前,又启后。我们时时时刻刻摄入情感,感受情感,并将其传递下去。按照基督教贵格会对事态(occasion)一词的解释,每一种事态都是一项有意义的活动,是超越性和内在性的会合。虽然按其现在的功能来说,这些事物是这些事态的关系中的因素,但是事态通过感受和目的,与按其本质处于事态之外的事物建立了意义。因此,尽管每一事态都参与自身直接的自我实现,但同样与宇宙相关。
这个过程永远是一种不断修正的过程,因为存在无数的供给渠道和无数的性质构成。情感的统一体——现在也是事态的统一体——是一种模式化的性质构成,总是在进入未来时不断变化。创造活动旨在存留构成成分并维持强度。模式的修正,从排除到消失,都必须遵从这个目标。
只要概念性的精神不介入,遍布于环境的各类重要模式就会将继承而来的调整模式传递下去。在此,我们发现了物理学家和化学家研究的那些活动模式。在所有被如此研究的事态中,精神都只是潜在的。在无机界中,就我们的识别能力而言,任何不时出现的闪光都是无力的。最低级的精神受到继承来的物理模式支配,包含了无意识的理想目标所强调的隐约方向。高级生命展现出不同的精神力量。在动物的社会习性中,有证据表明过去的精神闪光已退化为身体习性。最后,在更高级的哺乳动物——特别是人类中——有清晰的证据表明,我们的精神性是有力的、普遍的。在我们的经验中,我们会有意识地接受知识并将其体系化。从直接观察来看,这必然意味着我们拥有这种高级的精神性。
作为概念活动对象的性质就如同化学中的催化剂。这些性质不断修正审美的过程,用许多从过去得来的感觉之流构成自身。我们没有必要假定概念带来了可测量到的新能量来源。当然,这也是可能的;因为能量守恒定律并不是依据详尽彻底的测量得出的。但是,我们主要还是将精神的运转设想为能量流的转向。
这几讲中,我们没有谈及系统的形而上学宇宙论,而是要指出我们的经验中借以构建宇宙论的那些因素。作为这种构建出发点的关键概念,物理学所研究的能量活动就是生命中所采纳的情感强度。
哲学始于好奇。即便哲学已经竭尽它的所能,怀疑依然会存在。但是,我们对事物的无限性有了更多认识,也通过理解净化了情感。但是,这些反思中仍存在一种危险。人们往往用一种被动感受的蜕化形式来设想直接的善。存在是一种不断融入未来的活动。哲学的目的就是按照活动的超验作用来洞察活动的盲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