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活动并不是自然界的一部分,这个预设完全主导了科学思维,完全撇开了一切先在的精神因素。而人们通常认为精神因素对指导宇宙运行是有效力的。如果我们意识到其中的局限性,那么这种方法是可以的。这些局限性既显而易见,又没有明确界定。哲学的希望就在于逐渐引出这些局限性的定义来。
我要强调几点。第一,在我们的根本性观察中,精神和自然界的截然分割是没有根据的。我们自身即生活于自然界中。第二,我的结论是,我们应当把精神看作是自然界的一个构成要素。第三,我们应当抵制自然过程只是空转这一观念。每一个因素的出现都会产生影响,这种区别只能依据这个因素的特殊性质来表达。第四,我们现在的任务是界定自然界的各类因素,以便了解精神存在如何限定其后的自然过程。
自然界的存在大致可以分为六种类型。第一种是人的存在,包括身体和精神。第二种包括各种动物生命,即昆虫、脊椎动物等。基本上就是人类以外的所有动物。第三种包括一切植物生命。第四种由单细胞生物构成。第五种是各类宏观无机物体,它们的体积大小类似或胜于动物。第六种是极其微小的物质,是通过现代物理学的显微分析发现的。
自然界的所有功能活动相互影响,相互依赖,相互引导。上述分类并未经过科学的考量,而是有意进行粗略的划分。严密的科学分类对于科学方法极为重要,但对于哲学反而危险。严密的分类遮蔽了一个真相,即自然界存在的不同模式彼此影响。这些模式包括:由细胞组织集中指导的动物生命、具有有机细胞群的植物生命、具有有机分子群的细胞生命、被动接受空间关系必然性的宏观无机分子组织,以及丧失了宏观无机物被动接受影响的一切痕迹的次分子活动。
通过这样的考察,我们得出了一些主要结论。第一个结论是关于不同组织模式所产生的不同功能性活动模式。第二个结论是关于这些不同模式的连续性。临界情况将不同的模式连接起来,这往往是不稳定的、转瞬即逝的。但是,存在的时间跨度仅是相对于人类生命的惯例而言。对于次分子而言,一秒钟也是一个很长的时期。第三个结论是,随着观察范围的改变,我们会观察到自然界不同的方面。每一种观察范围都为我们呈现了相应于这一范围的平均结果。
另一个问题又产生了:我们怎样观察自然界呢?还有,怎样正确地去分析观察结果?常见的回答是,我们通过感觉来感知自然界。在分析感性知觉时,我们往往偏重于最清晰的方面,即视觉。视觉在进化中是最晚出现的,它属于高等动物,即脊椎动物和较为高等的昆虫。很多生命没有视觉,但是,它们的一切迹象都表明能够适应自身的环境。人很容易失去视觉,闭上双眼抑或不幸失明。仅依靠视觉所提供的信息尤为空泛无用,即限于显露有颜色的外部区域。颜色的转化、区域的选择、色彩呈现的相互适应,这些都不是必然的。任意瞬间的视觉只提供一种被动的事实:不同的区域有各种颜色。要是我们有记忆力,我们就会观察到颜色的变化。但是,纯粹的有色区域不存在任何关于本质的信息,即能够理解这种变化内部活动的线索。但正是通过此类经验,我们才能得到被动物质实体的空间分布概念。因而,自然界就被描绘为由各块没有内在价值,在空间中来来往往的空洞物质所构成。
不过,这种经验随之而来有两个问题,使我们怀疑是否应该全盘接受经验的表象,认定这种经验直接地揭示了事物的形而上学本质。首先,即使在视觉经验中,我们也会发觉身体的干预。我们清楚地知道自己在用眼睛看东西,这是一种模糊但极其重要的感受。其次,所有重大实验都证明,我们看见什么,看见它在哪里,这都完全取决于身体的生理机能。任何使身体以特定方式发挥内在机能的方法,都会提供一种特定的视觉感知。身体对视觉材料近处的自然界事件毫不在意。
所有其他感觉模式同样如此,有过之而无不及。一切感性知觉都不过是感性经验依赖于身体活动的一种结果。因此,如果我们想了解个人经验与自然界活动之间的关系,正确的办法是考察个人经验对于个人身体的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