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长视频,再来聊聊PUGC视频社区。说是一个细分领域,但其实这里面包含的公司也不多,主要目前国内活跃的,也就是B站、小红书,再加上其实没什么UGC的西瓜视频还有容易被忘记的A站。这次我们依旧是着重聊聊B站。
最近B站在办了一场“备受好评”的跨年晚会以后,股价一路飙升,直接把市值推过了70亿美金。我的朋友圈里也是一片溢美之词,大概意思已经把B站的跨年晚会作为重新定义跨年晚会的标杆,是尊重年轻人的胜利。
B站确实在2019年发展的还算不错,作为国内运营年轻人KOL的第一阵地官媒入驻,8亿拿下了LOLS赛3年决赛直播权,主播上也拿下了冯提莫,内容上除了ACGN还出了一大片科普知识类UP主。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B站这是要讲好Z世代故事,守住视频社区阵地,发力直播商业化。
不过情况可能并不像外界想的那么乐观。我去年在写“中国YouTube发展史”的时候,明确的提过,B站就是目前国内最接近YouTube生态的平台,只是B站太小了。对没错,B站最大的问题,就是目前还太小了。
我看B站长久以来的问题主要是两个:
1.Z世代人群规模,B站最终能服务多少;
2.商业化与MAU相关性低,商业化效率差。
关于B站的用户规模,前段时间看到一个说法,我深以为然:
B站用户的天花板远远没有达到“Z世代”/泛年轻人那么多,经济越发达的城市B站的渗透率往往越高,因为这些地方的年轻人看得到(开放程度决定)也看得懂(教育水平决定)B站内容;相反小镇青年很少看B站;3.7亿的Z世代年轻人中,仅有1/3生活在城镇之中,受过良好教育的年轻人是B站最精准的用户。
ZP,公众号:ZPartners学生,B站的边界 | ZP观察
B站目前的用户结构,基本上北京上海的年轻人占到了半数以上。而在小镇青年市场,他们看不懂B站,也不需要看B站。
我曾经做过一个预估,B站如果不改变以“文化”为防御的策略,那么B站的MAU极限大概不到1.5亿,DAU极限大概在5000万(很巧,西瓜视频在这个位置停了已经1年多了)。按照B站2019年Q3达到3700万DAU的水平,5000万这个压力位基本上在2020年Q4应该就会遇到。
早在2017年,我在写《对年轻人的一些研究(中篇)》的时候,在文末写过这样一句:B站的DAU大概在2500万左右;快手的DAU大概在8000万左右。他们的核心用户都是90后。
现在这些年轻人不仅有快手,他们还有抖音。对于B站而言,目前最可怕的对手不是被它写在投资排他对象里的奥飞和A站,也不是游戏直播领域的斗鱼和虎牙,而是抖音和快手。
表面上看,B站具备强烈的“文化”区隔,抖音和快手似乎并不能对B站的增长有什么影响,B站这几年也没有受到两强多少冲击。但在我看来,这主要是因为B站之前太小,发展速度也一直保持在一个相对低速,所以在属于自己的基本盘中,B站可以慢慢走,笃定发展。
等到B站发展到了需要下沉和泛化的压力位,会发现越过山丘,全是别人的地头。
2019年8月24日,我去参加抖音创作者大会的时候,当天抖音发布了15分钟长视频、视频合集等一连串的功能,张楠还在公开场合首次把抖音定义成“视频的百科全书”。当时我就发了两条朋友圈。
抖音并不用直接去争夺B站目前的忠诚用户,抖音争夺的是B站未来的发展空间,就像当初抖音对快手做过的一样。而相对之下,当时抖音对快手是后来居上后发先至,而今天的抖音对B站就是滚滚洪流了,何况还有个快手。
其实快手一直有更多的社区属性,这一点很容易被大家忽略。B站一直以自己制造meme(模因,也可以译作“梗”)的能力自傲,但实际上快手在这方面从来没有比B站弱过(还有当年的字节太子内涵段子)。giao、奥利给在全民阶层完全是不会输给awsl的梗,野狼disco也怎么都不会输给极乐净土。
按照我以前写的UGC社区上升通道定律,B站能给自己用户提供的的上升通道顶端是一台跨年晚会5000万次的播放;诞生了CBA首个草根扣篮王——云南滑翔机的快手能提供的上升通道的顶端可是CCU(Concurrent user,同时在线人数)不下于10个亿的春节联欢晚会。
如果说B站的跨年是尊重年轻人的胜利,那我可以提前预祝一下快手合作的春晚是尊重每个中国人的胜利了。
不仅快手的meme生产能力不输B站,反过来B站生产出来的meme也未必就能留在B站。去年很多朋友问我,为什么觉得抖音对B站有巨大的威胁,我诸多理由中的一个就是B站的头部UP主大量基本都有抖音账号。
而像朱一旦这样起于B站,火于抖音的UP主,未来可能会越来越多。这是个非常坏的消息。自己辛辛苦苦培养的UGC,最后给别人做了嫁衣。没办法,体量上差了一个数量级的两个平台,大的那个对小的那个就是有“虹吸效应”的(本句出自潘乱)。
陈睿在2015年的时候曾经在一场创业分享活动中告诫台下的年轻创业者:不要做大公司业务延长线上的事情,那样你会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很可惜,曾经被大厂看不上学不来的B站,现在站在了抖音和快手两极的业务延长线上。
如果抖音和快手都还在快速增长,还有拓展空间,对B站来说反倒不是什么坏事,但是现在两家打到了几乎已经没有新的余地,那兜里揣着4000万DAU的B站真就是怀璧其罪了。
而这个时候,B站的第二个问题“商业化与MAU相关性低”就变得非常致命了。虽然B站2019年3个Q的财报中收入部分其实还不错,尤其直播与增值服务的部分,连续三个Q的YoY增速都没有低于150%。
B站其实大会员收入YoY增速大约120%左右,直播业务收入带来的增速未来会更大一些(会员比直播大约在4:6)。保持这么高的增速,其实还是得益于原本基数实在太小。B站2019年前三个Q的直播与增值服务一共收入10.7亿人民币,鉴于2019年财报还没有发布,我预测全年这部分应该在16亿人民币左右。那么B站全年的大会员收入大约在6亿人民币,而直播收入大约在10亿人民币左右的水平。这个水平和MAU水平相当的斗鱼虎牙比的话,B站一年的直播收入大概相当于虎牙或者斗鱼1.5个月的直播收入的水平。
我算了一下B站的ARPU of DAU,大概在0.56元人民币,这个水平其实是贴近目前抖音快手的ARPU的(抖音快手大概在0.5~0.7的水平),不过其中大部分是和MAU关系不大的游戏收入。如果只计算直播与增值服务和广告收入的部分(2019年Q3一共7亿),这部分的ARPU of DAU大概是0.21元。
B站如果想要把商业化效率水平提到抖音快手的水平,至少还需要让直播与增值服务以及广告的收入在2020年YoY再增长200%。
如果单纯以目前的增速来看的话,B站最可能的突破点是直播收入。实际上B站也确实是这样做的,因为直播收入比较容易起量,牵涉到B站用户的“文化氛围”的问题也比较少,是个比较容易的切入点。关于直播的内容我下个章节展开讲。总的来说,B站的直播选择的是公会化秀场的道路,整体的运营会非常重,尺度也比较大。
↑ 公会秀场化之后,B站直播主播的运营手段也开始激进
不过从收入角度看,B站直播最终能否做起来,还是要看头部用户的ARPPU,因为公会秀场化的直播模式与ARPPU相关性更高,与MAU的相关性要弱一些,所以整体直播渗透的过程其实不如研究提升ARPPU的运营工具来的收益大,这点上B站的MAU不大,以及大部分用户的付费能力不强,反而不算一个特别大的弱点了。
直播之外,B站的广告业务尚处于摸索阶段(也一直处在摸索阶段),这是B站最拧巴的部分,我去年在写视频战争2019的时候就说,B站每年为此损失数十亿收入,还是高毛利的那种。现在看来,B站有信息流和后贴片两个广告选择,但是B站视频的长度做信息流广告的方向始终只能作为收入的补充,后贴片是个未知效果的解法。当然,还存在一种可能,B站最终可以不依靠广告,解决商业化效率问题,只是我目前不是特别看好这个可能。
除此之外,B站还在试水知识付费内容。
↑ 2019年Q4,B站上线了几个付费内容测试
学习确实是一个挺符合B站主力用户群年龄应该去做的事情。最大的担忧依旧是这个业务的MAU的渗透率极限和ARPPU的能力,不过知识付费作为B站的补充性收入,肯定是个不错的选择。
总的来说,我对B站的商业化的担忧要小于我对B站MAU天花板的担忧,从这角度看,B站只要在快手抖音的冲击下,做好商业化,尤其是直播这块,那么至少还能在未来的洪流中给自己留一席自保之地。
从目前的股价来看,B站的市值已经不低了。也许支撑B站继续上涨的一个很大的因素是快手和字节跳动还没上市,不过在2020年,这很难说。“文化”的壁垒即是保护B站的城墙,也是局限B站发展的外壳,抖音和快手在夺取B站的发展空间,而商业化效率的问题是放在B站面前的棘手难题。对于陈睿和B站团队来说,2020年应该是在火线走钢丝的一年。
用户不会永远年轻,B站也不会,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