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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传说以及物种多样性(3)

2020年6月26日  来源:大自然的社交网络 作者:【德】彼得·渥雷本 提供人:xiezi96......

我在另一本名为《树木的秘密生命》的书中已经提到过一个概念:森林互联网(这一恰到好处的命名出自《自然》杂志)。森林互联网由菌类组成,它们呈丝状,从地底生长出来,将树木与其他植物联系到一起。菌类是一种非常奇怪的生物:它们既不算植物,也不算动物,但它们的行为更类似于动物,因为它们并不具备光合作用的能力。菌类必须从其他生物那里获取食物;它们就像昆虫一样,细胞壁含有甲壳质;有一些菌类,比如黏菌,甚至可以向前行走。然而不是所有菌类都是友好的,比如有一种蜜环菌,会攻击树木,从而能从树皮中获取糖分储备以及其他美味。蜜环菌经常会导致一棵树的死亡,然后在土壤中蔓延至周围的其他树上。而那些树木对于来自菌类以及昆虫的袭击,也不会毫无抵抗能力,而是会向其他的树木发出警告。警告的方式可能是释放一种香气,来传递它们遇到了何种敌人的信息。与此同时树木会针对特定的敌人,在树皮中储备相应的化学物质,使饥饿的昆虫或哺乳动物对树皮完全失去胃口。

然而遗憾的是,经常当一阵大风刮过时,树木间的警告信号就只能朝着一个方向传递。为了解决由大风引起的问题,树木必须找到另外一种互相沟通的方法,而首先负责沟通的便是树根。树根将大树与其他同类联系到一起,将携带着重要消息的化学信号以及电信号传递出去。然而这一根须网络还是无法延伸至各个角落;有时由于原始森林中一棵巨大树木的枯死,此连接会被迫中断。

此时菌类出现了,它们帮助树木填补了这一空缺。就如同我们上网所用的光纤,菌类通过它们地下的纤维,为树木传递信息,由此整片树林很快就能知道,哪棵树开了花。然而菌类的这项服务并不是免费的;菌类会从山毛榉、橡树以及同类别的树木那里,获取将近三分之一光合作用所产生的糖分和碳水化合物。这几乎相当于一棵树产生木材所需的能量(另外三分之一的能量由树皮、树叶以及果实构成),可谓是强取豪夺。

谁获得了高回报,就意味着它必须提供可靠的服务。菌类看起来深知这一点,但是要做到并非易事。换句话说,“森林互联网”总会遭到严重的侵扰。比如到了冬天,野猪在搜寻山毛榉坚果、橡子或老鼠窝时,会肆意践踏大片树林,并且向下将土壤掘开很深。由此几平方米内的菌丝连接,必然会遭到破坏。对于菌类来说这倒不是问题——为了保险起见,它们会同时生出很多菌丝,然后在菌丝遭到破坏后立即切换至周围其他的连接。所以在秋天,当您采集松茸、牛肝菌或是鸡油菇的时候,是否会将它们从土里连根拔起或从根部剪断(这一行为备受自然保护者的争议),对它们来说也无关紧要,因为由此造成的损伤,很快就会在地底下重新自我修复好。

除了在树木之间传递信息以及转移糖分外,菌类还为完成其他任务做好了准备,比如将土壤中的营养物质向周围拓展,这点树根无法做到。如果树根去吸收磷酸盐之类的营养物质,会将根系周围几毫米范围内的所有营养全部吸光。有了菌类的好处是,树根上那些纤细的根须会被菌丝缠绕,而菌丝又连接着巨大的网络。由此,营养物质就可以被输送到很远之外的树木那里。

菌类可以存活得非常久,但同其他生物一样,它们也是从一个小细胞开始生长的,那就是孢子。这样一个小小的孢子面临着很大的问题:当它脱离菌盖后,会直接掉落到母体已经占据的位置上,那样的话它就无法再向周围扩散。有可能会有多达数十亿这样的小球体,同时脱离菌盖,并期待着开始一段旅程——而在通常无风的森林地表上,这样的旅程很成问题。而这时,菌类一些特殊的结构就起到关键的作用。

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的生物数学家马库斯·罗珀经过探寻得出:大部分菌类的外观都呈现根茎连带着一个帽子状的结构,而这样的结构具有深层的含义。孢子会从菌盖底部的开口向外喷射出来——方向是朝下的,由此它们可以不被雨淋到,也就不会由于潮湿而结块。而帽子部分本身会释放出水蒸气,从而使周围的空气略微降温。由于密度较高,冷空气会沿着帽檐向下降,携带上孢子;之后冷空气由于接触周围的空气而温度回升,结果便是:由于温差,空气形成对流,菌类边缘的空气向上流动,带动了孢子飞离帽子部位大约10厘米。如果现在一阵微风吹过,带走这些小小的“乘客”,那么松茸及其同类的生存就得到了保障。

幸运的话,这些小小的孢子会降落在无人定居的森林土地上。在那里,它们伸展出一部分细小的丝状支脉(也就是菌丝),并等待从植物根系发出的信号。如果周围的植物没有提出传递化学信号的要求,那些孢子会再收回菌丝。它们的营养储备足够它们进行好多次这样的尝试。一旦孢子与合适的植物成功取得联系,比如一棵山毛榉,那么它们便能开始一段较长的生命——可能是一段非常漫长的生命。因为在寿命这一点上,菌类一点也不亚于树木。菌类可能出现的漫长生命,在某种菌类的菌丝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那是在一片北美森林的土地上发现的,古老蜜环菌伸出的菌丝。迄今为止,这类蜜环菌保持了菌类寿命的最高纪录——长达2400年,其间它们传播的范围达到将近9平方公里。

然而至今,菌类的世界还远远没有被彻底研究透,在大自然中,每一寸土地都隐藏着无数的秘密。哪怕是在树木中,也存在着许多生物,它们只有在极特殊的条件下才得以存活。而小蠹虫则不然,因为它们可以轻易地获得它们最爱的食物。通常对于树木,小蠹虫只有一个要求:那些树必须很虚弱,那样就会失去防御力。满足这一条件的话,树皮和中间层就只能被小蠹虫无情地啃食。而这一先决条件,在某个树种分布的区域内随处可见(针对这一类树的小蠹虫也同样如此),所以小蠹虫的各个科属里,基本没有濒临灭绝的种类。但是一些特殊物种,就另当别论了。人们可以用吹毛求疵来形容它们对生存环境的要求,但这依然不足以表达它们的挑剔,比如黄粉虫。只有在满足了非常非常苛刻的生存条件下,它才会感觉舒适。

一开始先有了一片古老的山毛榉林,一对黑啄木鸟开始在此定居。这对黑啄木鸟需要几平方公里的土地,来扩展它们的生存空间。然而它们需要等待很长时间,原因在于树木的硬度。同其他啄木鸟不同的是,黑啄木鸟搜寻的大多是健康的树木——有谁会愿意住到朽木搭成的房子里呢?然而健康的山毛榉非常坚硬,即使对啄木鸟而言也同样如此。啄木鸟的大脑牢牢固定在头颅中,这可以确保它们用喙往木头中一顿一顿地敲击的时候,不会像我们的大脑那样,来回弹动。啄木鸟的鸟喙有一种特殊的悬挂系统,可以缓和对头颅产生的撞击,从而进一步避免大脑晃动。然而新鲜的树木实在太硬,不过啄木鸟很有耐心。它们的巨大工程,先从敲击树最外层的年轮开始,有时这一工程可能会搁置好几年。

在这期间,菌类接手了指挥权,它们在啄木鸟打开树木第一个缺口后不到10分钟,就抵达现场了;每立方米的空气中存在无数它们的孢子,这些孢子会立刻掉落在树木受伤的部位。在伤口处,新的菌类生长出来,它们腐蚀树木,并且啃噬朽木。这样一来木头变得又松又软,啄木鸟也在等待了好多年之后,终于又能回来重新继续它们的工程,而且这回不会再头疼了。最终等到洞穴建造完毕之后,啄木鸟将开始繁衍后代。然而它们并不是每次都能如愿,因为经常会有其他鸟类眼红这个新窝,并且不打招呼地住了进来。腼腆的欧鸽,会在黑啄木鸟一番强力的轰赶后,灰溜溜地飞走;寒鸦则不然,它们会顽固地待在那里,霸占着树洞,以至于黑啄木鸟只能重头再开始这一浩大的工程。幸运的是,黑啄木鸟储备了许多套这样的房子,因为雄性和雌性啄木鸟更乐意分开睡觉。

数十年后,这些树洞慢慢腐烂,树洞的底部也会慢慢下沉。对黑啄木鸟的幼鸟来说,这些树洞总有一天会变得太深,因为它们再也够不到洞的入口,而它们需要这入口来进进出出。而那些返回的欧鸽却可以利用到这些树洞,它们搬来一些栖息所需的材料,放到洞里,然后将树洞重新垫高(看来啄木鸟就没想到这个办法)。树洞继续腐烂,洞口也同样如此,由此,洞口的直径变宽,以至于猫头鹰都能从这样的洞口自由出入,它们也同样乐于使用这个宽敞的树洞,而且一用就是好几年。在干燥温暖的树洞里,黄颈鼠也同样觉得很舒适,在那里能看到一些它们留下的食物残渣和皮屑。

而后出现了腼腆的黄粉虫。它们直到现在才搬入舒适的树洞,是的,一直等到前面提到的所有前任“房客们”逐一搬进搬出之后,黄粉虫才开始入住。原因在于它们对食物有着特殊的口味。黄粉虫或者说它们的幼虫,偏爱吃各类面包屑状的残渣、昆虫的残留部分、羽毛的碎屑、动物皮屑,以及所有前任房客从上面掉落的小杂物——胃口真不错!有谁会相信,就是这样的黄粉虫,种群数量还会受到威胁?这里所描述的树木早在几十年前就开始腐烂了,而在经济林中,人们并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经济林里的树木经常在被啄木鸟啄了第一口后,木头还没有因内部腐烂而贬值之前,就被砍伐并且卖掉了。虽然我们周围还是会有少数出于种群保护的目的而留下的老树,但是这些孤单的“莫西干人”起不了多大作用,自然界还需要更多这种老树的树洞,来保障那些娇气的生物群体的种群数量。

甲虫的处境同食蚜蝇没有多大差别,为了能留住它们以及其他的物种,我们只有一个方法:与其到处对单棵树采取拯救措施,而这些树最终也难逃被砍伐的命运,我们更应该将大面积范围内的整片森林与经济用途划清界限。而这样的论调——合理的森林经济可以在整片森林区域内,将经济与自然保护结合在一起——完全可以被当作传说或是神话来看待。

正如树木不会对小蠹虫的侵袭坐以待毙一样,它们也不能毫无怨言地忍受所有气候异象。我们在下一章里将会看到,树木不只是一味地忍受大幅度的气温变化,还主动地参与到改变气候的活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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