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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夹具

2020年6月26日  来源:工匠哲学 作者:马修·克劳福德 提供人:xiezi96......

文化夹具

再想一想储蓄率的那个问题,这是助推派学者最喜欢举的例子。节约的必要性曾是大文化环境,即新教伦理的一部分。马克斯·韦伯(Max Weber)曾对此做出解释,积累财富不是为了放纵,而是代表着生活正在稳步前进。

除了这种超自然的解释之外,早期资本主义也认为挥霍无度会使人蒙羞。本杰明·富兰克林(Benjamin Franklin)也说“节约吧,自由吧”。共和党的名流以自由为傲,担心任何债务都会危及自由。因此,债务人不能直言自己负债在身,他必须找到合理的理由祈祷得到宽容。但是对民主党来说,言语坦率或言论自由是民主社会关系的基础,民主党人的骄傲则在于不对任何人阿谀奉承。

继而,在主流政治心理中,崇尚节约的文化夹具得到了详尽的阐释,一系列不断互相强化的道德规范塑造了早期美国的生活形态。这里提到的生活形态并非指最佳形态。20世纪早期,消费信贷的发明消除了这种文化夹具。历史学家杰克逊·李尔斯(Jackson Lears)解释了,这项革新如何通过分期付款将从前的痴心妄想变为今日的囊中之物;更不可思议的是,负债也由此变成稀松平常之事。

关键就在于此。在储蓄率的例子中,员工只有选择不参加才能退出401(K)计划。通过这一行政助推来鼓励人们储蓄,无法弥补我们不是理性个体的事实,但倡导节俭作为一种尝试,补偿了我们失去的曾经赖以行动、思考和感知的文化夹具。文化夹具所传达并强化的规范被反复提及,像碎片一般散落在社会生活的各个维度,坚不可摧。在不考虑自我控制等性格特征的前提下,要使人看似道德高尚,行政助推的力量微乎其微。

例如,新教徒的美德是环境培养的吗?如果我们将新教徒从18世纪的新英格兰转移到塔希提岛,我们会看到一个截然不同的人吗?如果是这样,按照我们通常对性格的理解,自我控制并不是他本身的深层属性。如果是这样的话,在什么样的前提下,比起卡斯·桑斯坦我们会更喜欢加尔文(Calvin)?一种是从习惯和构词上理解,character(性格)一词来自希腊语,意思是“印记”。从本意上来讲,个性就是经历烙印在你身上的东西,还包括你对各种经历的反应。个性并非与生俱来,它是一种通过习惯建立起来的夹具,并逐渐发展成为应对各种情境的可靠模式。当然也有限制。个性是要经受考验的,也可能会失败。在某些情况下,一个人的行为可能与个性不符。但这其中仍有我们可以称之为“个性”的东西。而习惯是由外向内起作用的,从行为到个性。紧接着,问题就来了,对行为起作用的行政助推,对新教之类的文化夹具也同样有效吗?两者都能帮助管理生活,但管理方式存在巨大差异。如果我没有决定不参加401(K)计划,我真的采取行动了吗?我做了什么抵制诱惑的事来将习惯融入个性之中了吗?可能并没有。6

那么我们就很容易从社群主义角度去批评助推,我是指那种伯克式(Burkean)地试图寻求保护一片沃土,繁衍出富有深厚历史积淀的规范和习俗。我发现这个角度颇有吸引力。这对于决定批评的矛头要指向哪里很有价值。但若借此攻击助推,就误解了助推意图干涉的领域,因此错失了它的关键力量。塞勒和桑斯坦并不是启蒙者,不会想要通过驱除社会权威的固定形式来拓展理性管理的王国。相反,他们在提醒人们注意这样一个事实:我们已经不可避免地被各种方式所管制,却对此一无所知。这就与我们的注意力被他人管理有关。

再想一想超市,货架上的物品并非随意摆放,而是各公司对主要不动产竞争的结果。这里的“主要不动产”是指顾客平视的位置或排队买单的位置。如塞勒和桑斯坦所说,这个例子说明了我们是如何在“具有选择权的建筑师”改造过的环境中做出决定的。这是不可避免的,货架一定会有某种安排。唯一的问题在于这种安排是如何决定的,简单地通过注意力拍卖,价高者得;还是来自公共情绪的微积分计算,并服务于消费者自身利益。就后者来说,我们可能不会将麦片放在孩子的视线内。你想要受到白宫信息和管理事务办公室或者美国西北大学凯洛格商学院(Kellogg School of Management)的助推吗?如果把球芽甘蓝放在伸手可及的位置,桑斯坦可能不会因此获得任何个人财务收入,但是我们不确定他会不会因此获得一些乖戾的官僚主义愉悦感。

假设你在超市购物,一些秩序良好的本地社区中不会出现由当局操控的具有选择权的建筑师所设计的替代选项。因为本地社区是由其他具有选择权的建筑师来操控的,同样以远程的方式,考虑的是股东的利益,而非大众利益。然后,就有了股东的欢呼喝彩,为助推摇旗呐喊。

在一所大学的心理学实验室中,行为经济学调查了处在人工环境中的个体,这个环境是完全独立的,每一个变量都在控制之中。但这也就意味着这个个体被剥夺了所有日常生活中依靠的环境支撑。从延展心灵的文献来看,这些研究表明,我们是可怜的、孤立的说理者,这一点并不令人惊讶。这种人造人几乎不会说理,这就成了助推者监管的权力来源。

因此有了当局和股东以外的第三个受益人。讽刺的是,这次的欢呼喝彩来自承认我们并不是孤独的说理者,但这种说法适用于在特定情境中描述自己。当我们在超市或任何理想化的购物环境中时,只有笔记本电脑和信用卡,难道我们就不像心理学实验中那个孤立的实验对象了吗?与之相似,我们就是大众行为建筑师的理想原材料。我们清楚地认识到了这一事实,所以我们可以选择我们的建筑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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