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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力vs想象力

2020年6月26日  来源:工匠哲学 作者:马修·克劳福德 提供人:xiezi96......

在凯尼恩学院(Kenyon College)的毕业典礼上,华莱士在演讲中说道:

学习如何思考,实际上意味着学习思考的方式,以及如何对思考内容施加控制。这意味着足够清醒和自觉地选择你关注什么,选择你如何从经验中建构意义。因为假如你不能在成人生活中施加这类选择,你就会被完全打败。

华莱士道出了重要的一点:按照我们的意志指导我们的注意力,是美好生活的基本条件。这对我而言有三分之二是正确的,我想与他争论一下“选择”这一词的用法。“选择”听起来像“从经验中建构意义”,有些任意,坚称意义和能动性以有趣的方式与我们的努力相连,我们希望自己适应世界的本来面貌,并且设法爱它。

华莱士认为,生活的核心问题是自我批判,而不是自我专注。他说:“在我无意识下确信的大部分事情的结果是大错特错的,而且是被误导的,尤其当我认为我的直接经验支持我深信我就是世界的绝对中心时。”那么,我们的任务就是要以某种方式转变或摆脱自然的、固有的默认设置,即摆脱根深蒂固的完全自我中心,不要以自我的眼光来看待并诠释一切。他所阐明的观点并不是无私的道德观,关键在于不要被迷惑,不要迷失在头脑中抽象的论证中,而不去关注我们眼前正在发生的事情。

对以自我为中心的担忧,是因为它使人难以应对生活。在毕业典礼的演讲上,没人谈论过美国成年人生活的大局。在成年人的生活中,一部分就涉及无聊无趣、例行公事和挫折失望。华莱士描述了这样一种体验,下班后已经筋疲力尽,到家前还要忍受堵塞的交通和拥挤的超市。

关键是诸如此类的琐碎和沮丧就是你所选择即将要面临的工作。堵塞的交通、拥挤的通道、付款的长龙,这些都使我有时间思考。如果我不是有意识地决定如何思考、关注什么,每次购物时我都会苦不堪言。因为我的默认设置是确定这些情况都与我有关,饥饿、疲劳、想回家,然而全世界每个人都好像挡着我的去路。

华莱士向毕业生提出了一系列的思路,关于肥胖、丑陋的越野车司机,并指出与爱国或宗教有关的车尾贴好像总是贴在最讨人厌、最自私的车辆上。下面的听众欢呼起来,华莱士打断说:“这就是不思考的例子。”然后他给出了几个例子,说明做出不同的选择时,他在想什么。

在车流里,所有车辆停止或慢下来挡住了我的道。并非没有这样一种可能,这些在越野车里的人过去曾经遭遇了可怕的车祸,如今都对开车感到害怕,以至于他们的心理治疗师不得不要求他们去弄一辆巨大的重型越野车,才好让他们觉得足够安全。这辆刚刚超过我的悍马,驾驶它的那位父亲旁边或许坐着他受伤或患病的孩子,他正试图送他去医院,他远比我紧急得多,也更合乎逻辑:实际上,是我挡了“他”的道。1

华莱士承认,这些假设的可能性都不大,但也不是没有可能性。这种慷慨大方是对我们默认设置的改善,确定我们了解现实,了解周边事物。因此,当他人挡住我们的去路时,不会去考虑“不恼人、不痛苦”的可能性。但是如果你真的学会了如何去关注,那么你会明白存在着其他选择。

焦躁、敌视的自我专注恰如其分地描述了我们的默认状态,尤其是驾驶时的状态。华莱士所说的在对待他人时希望获得宽容解读的需求无疑是正确的,尤其是为了实现我们自身的平静。我想要提出的批评首先是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观点:他指出慷慨的回应是来自学会如何去关注,而我认为他错误地叙述了他的几个例子。它们是想象力的行为,而非注意力。他所设想的情景唤起他的同情心,在这点上出现了一些关键问题。

首先是这种方法能在多大程度上解决有效、持续的现实问题。华莱士的建议从基本上来说就是斯多葛派(Stoic)的苦修策略,通过改变对干扰自己的刺激物的看法,以使疼痛最小化。这一策略的一个问题在于,信仰牵涉现世的各种事态,所以不单由自己来决定我们想要什么。进入一栋大楼,宣布“外面下雨了,但我不信”,这是毫无意义的。2没有彻底的矛盾对立,在一个人的想象引起幻觉之前,他的解释范围就十分有限。《阿甘正传》表现出了不为世界所动的正面情感,但也并非完美无瑕。

尽管华莱士多次提到注意力,但他演讲的核心是建议“你要有意识地决定什么有意义,什么没有”。这不完全是以自我的眼光来看待并诠释一切,因而使他正在试图解决的问题再度发生。华莱士主观地设想世界是存在的,并通过自由意志行动来断定世界是存在的。因此,他的解决方法就是本书中我们试图处理的问题:世界有其自身实际,而我们对它的理解含糊不清。华莱士的方法就如同虚拟现实一样。

与华莱士一样,艾丽丝·默多克也关注自我封闭问题。但是她提出了一种不同的方法走出自我,可以称之为享乐主义(Epicurean)的方式。享乐主义与禁欲主义形成对比,如果你被不良情绪所困,能使你摆脱的是注意力的转移,而非信仰的意志努力。她写道:

当强烈的情绪袭来时,比如性欲、憎恶、怨恨或嫉妒,“纯粹意志”没有什么帮助。告诉自己停止去爱、停止去恨、心平气和等方式都收效甚微。真正需要的是重新定位,从一种不同的来源提供一种不同的能量。注意这种能量背后的隐喻。故意放弃去爱,不是意志的跳跃,而是获得了新的注意力目标,因而通过重新集中注意力获取了新的能量。3

默多克的治疗方法建立在现实主义的基础上:新的能量来自感兴趣的现实目标。这令我惊觉,与华莱士建议的重新解读相比,它是更加彻底的解放。它与道德提升和公正合理并不那么相关。你只是抛弃了折磨你的对象。你走开了,甚至是不知不觉地走开了,因为你将能量投注在了其他地方,而幕后推手就是爱神厄洛斯。

默多克指出,宗教信徒,尤其是信仰的上帝是人的形象,他们很幸运能够将思想关注于能量的源头。她提出疑问:这种注意力是什么,那些非宗教信徒也能从这种行为中获益吗?4这个问题很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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