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低的熵:粉色的汽车和炸弹能创造价值吗
乔治斯库-罗根的第二个条件“所有创造价值的经济转换和交易都会使经济系统内局部的熵减少,全球范围内的熵增加”使我们能够对比区分将石头扔向窗户以及修窗户的过程。任何创造价值的过程都是既不可逆又会使熵降低的。
多数经济转换过程都明显地使熵降低了,正如乔治斯库-罗根有关布料、木材、瓷器和铜的例子所展示的那样。但是,经济转换就不会涉及熵的增加吗?例如,拆除建筑物不会使价值增长吗?为军队制造炸弹呢?
我认为拆除建筑物是一个更大的经济转换的中间步骤,而不是一个完整的转换,就像把树变成木浆是造纸的中间步骤那样。人们不只是为了拆掉一座建筑物而拆掉一座建筑物。30拆掉建筑物是为了建造其他建筑物,或者收回土地另作他用,例如修建一条公路,甚至把土地归还自然。31同样的论点也适用于垃圾处理、环境清理和回收利用。所有这些都可以看作创造产品或服务的更大转换过程的一部分,这也是像乔治斯库-罗根这样的环保主义者的观点:要综合地看待生产和清理。破坏作为价值创造的中间步骤在生物系统中的作用也是如此。身体在细胞和系统中创造新的秩序之前,你的消化系统必须分解食物中井然有序的化学物质和能量。
然而,爆炸物是另一回事。把一堆化学物质转换成炸药的行为是一种降低熵的活动。爆炸物制造者利用能量和知识来获取无序分子,并将它们排列成整齐、高势能的能量包,这些能量包可用于采矿或拆除等工作。从热力学的角度来看,分子的随机运动极不可能自发地把自己排列成一根炸药。当军队使用炸药炸毁敌方目标时,它可能是在做一些保卫国家安全的重要事情,但没有人会认为使用炸弹是一种创造经济价值的转换。制造炸弹能使熵降低,并且创造价值(有证据表明有人愿意为此付出代价),但是使用炸弹会通过炸毁敌人的资产而使熵增加,这一行为会破坏而不是创造经济价值。战争不可避免地会增加熵,因为它将来之不易的经济秩序变成了废墟,将人体的生物秩序变成了伤害和死亡。
到目前为止,我使用“秩序”一词都非常随意,就像法官波特·斯图尔特对“色情”的定义那样,“我们看到它就会知道”。然而,秩序是一个模糊的概念。例如,我可以在半夜溜出去,把密歇根州安阿伯的每辆车都漆成亮粉色。32很难说这种做法会创造价值,毕竟安阿伯的居民可能会对我很生气,也不可能为我的努力付钱。不过,我可以说我已经使熵降低了。毕竟,我花费精力创造了一个概率更低的世界格局,一个所有汽车都是粉色的城市比一个汽车颜色混杂的城市更不容易出现。但你也可以说,这个活动实际上是使熵增加的。通过把每辆车都刷成粉色,我破坏了信息——在粉刷之后,人们很难辨认出自己的车。尽管我费力做了这件事情,但它并不比用石头砸窗户或者其他破坏行为更好。那么,把汽车刷成粉色是创造了秩序还是破坏了信息呢?
答案取决于你的观点,这是理解秩序这一概念的关键点。秩序和无序的构成都需要与某事关联起来去衡量。对一个在直升机里努力计算安阿伯汽车数量的交通规划师来说,把所有的车涂成粉色可能是在创造秩序,因为这能帮助她更准确地定位汽车,她甚至可能愿意付钱让我去做这件事。但从车主的角度来说,这是在破坏秩序,因为关于车的颜色的信息丢失了。至于车主更喜欢哪种颜色,这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种秩序的相对性在热力学中是一个众所周知的问题。波兰物理学家沃伊切赫·楚雷克(Wojciech Zurek)举了一个他称作“洗牌把戏”的例子。33一个魔术师向你展示了一副牌,牌面完全按照数值和花色排列(两颗红心之后是三颗红心,以此类推,另外三种花色也是如此)。魔术师完全随机地把牌彻底洗了一遍,然后他向你展示这个随机的牌面。接下来,他给你另一副牌,同样按照数值和花色完美排列,然后用20美元打赌,说你不能完成他刚刚做的事。你想着洗牌并不难,于是接受赌注,好好洗了洗这副排列有序的牌,直到它看起来非常随机。你微笑着把它还给魔术师,等待着你的20美元。但是他说:“你输了,我洗过的牌的顺序是黑桃皇后、梅花10、方块4……你的牌和我的根本不一样,你欠我20美元!”这个寓言的重点是,牌面的任何一种顺序都可能是也可能不是其他的顺序——把牌洗成完全按照数值和花色完美排列的顺序和其他特定顺序的概率是相同的。我们只能从具有相同可能性的顺序中挑出特定的一种,然后称之为“有序的”。
低熵可能确实是某事物具有经济价值的必要条件,但要定义哪种秩序是有价值的,哪种是没有价值的似乎非常主观——秩序是个人的主观感受。因此,乔治斯库-罗根的前两个条件对于创造价值都是必要但不充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