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使用的不少术语来自日常语言。对于人们所持的意见、观点、想法、信念、观念等,本书在使用这些概念时不作区分。对于人们表达意见等的陈述、判断、断定以及我们乐于使用的断言等,本书在使用这些概念时也不作区分。下面介绍几个批判性思维中常用的重要概念。
真
尽管看起来一目了然,但对“真”(truth)的概念的探询源远流长。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不断提出解释“真”的具有竞争性的理论。但就本书所涉及的对“真”的理解而言,我们不需要深入探究历史上的各种相关论争。我们需要理解的是,任何断言或者是真的,或者是假的。无论一个断言所涉及的内容是什么,也不管人们对断言所持的态度,真和假是断言的特性。
断定一个断言为真的方式多种多样。通常情况下,我们认为下列语句都在作相同的断定:
桌子上有本书。
桌子上有本书,这是真的。
事实上,桌子上有本书。
我同意,桌子上有本书。
知识
尽管日常生活中我们明白“我知道”意味着什么,但针对“知识”(knowl-edge),哲学家们展开了深入、持久的论争。通常满足下列条件时,你就有资格说自己知道“桌上有本书”是真的。(1)你相信桌上有本书;(2)你已经排除合理怀疑地证明了自己的信念;(3)没有理由怀疑你会在相信此事上犯错,如你曾多夜未眠或服用迷幻药之类。
彻底的怀疑论者认为,我们不可能知道所有的事。但人们不禁要反问:他们何以知道这一点?或许他们答复是猜测到这一点的。理想的情形下,我们依以上提及的条件为标准来认定一个断言是知识。值得推荐的是19世纪著名数学家W·K·克利福德的格言:“对于任何人,无论何时何地,在缺乏充分证据的时候贸然相信都是不明智的。”
价值判断
有人在听完西班牙吉他手迭戈·多雷斯的音乐会后,告诉他的朋友“太棒了”,“这是我今年参加的最好的音乐会”。这些话语都是价值判断(value judge-ments)。价值判断是表达评价的断言。上述两个价值判断都对被评价对象做出了积极评价。“路易斯安娜州立大学的足球活动很棒”、“我们该在比特镇开日光浴沙龙”都是对被评价对象表达赞成意见(尽管该表达赞成的断言可能是错误的)。“乔恩·斯图尔特比任何总统候选人都更胜任总统”表达了相对于实际的总统候选人而言,对乔恩·斯图尔特的正面评价。总体而言,价值判断是这样一类断言,人们利用它表达对被评价对象好/坏或较好/较差的判断。
由于评价尺度的不同,有种种不同的价值判断。美—丑是一种评价尺度。“某演员(绘画、歌曲、马、婴儿等)很漂亮”是在进行美学评价。“西班牙番茄冷汤是最美味的冷汤”是对食物的价值判断。“这不是购房的好时机”是实用价值判断。
无论处理大事还是小事,价值判断都是有用且重要的。当我们在事物之间作比较或在价值间作取舍时,都要借助于价值判断。例如,你在考虑是否要去看布鲁斯·威利斯的新电影《虎胆龙威27》,经常和你一起看电影的一位朋友告诉你:“我看了,很棒!”或者她告诉你:“别去看了。我看过,糟糕的片子。”这些信息对你就是有用的,或许它们促成你决定是去看电影还是在家里看电视剧《宋飞正传》的重播。当然,这个例子中的价值判断似乎是微不足道的,但在另一些情形下,价值判断就是举足轻重的,如医院以及心脏外科大夫优缺点的比较。
最重要的价值判断是对目的或行为作出道德及伦理评价。“他是诚实的”是道德价值判断。“切勿偷盗”(出自旧约十诫)及“不作恶”(Google公司的座右铭)也是道德价值判断。正如十诫赋予“偷盗”以否定的价值,Google公司的座右铭对“作恶”予以否定。这些例子中所表达的价值是显而易见的,但在实际生活中特定的价值判断所表达的价值倾向往往是难以断明的。第12章中我们将继续探讨这一点。
目前,我们要澄清对于价值判断的一个常见误解。不少初学者误以为:所有的价值判断都同等地合乎情理,人们可以随其所好地接受任何价值判断。持这种观点的人认为:价值判断纯属个人意见,价值判断可以免于经受批判性的检验、决策。这往往是逃避困难的牵强借口。因为不愿意或不善于挑战或辩护价值判断就寻找如下借口:价值判断都是未经证实的个人意见,不能对之进行挑战或辩护。
另一个更严重的误解是:所有的价值判断都具有同等程度的重要性。让我们通过下面的例子说明这一点。
如果你认为内华达山脉浅色啤酒比Bud Lite更好喝,而你朋友的喜好正好和你相反,这并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因为口味无可争辩。如果一个人认为帕里斯·希尔顿魅力超群而另一个人不以为然,我们也不必对这两种意见分辨高低。不同的喜好和经历会导致人们在上述两例中持不同意见。没有一种公认的方法可以解决上述争议。处理这类争议的方法是:对于“味道更佳”“美丽超群”这类描述,人们可以在差不多的情形下依其喜好使用。之所以说“差不多”,是因为即使对这种情形,也不是毫无限制。如果一个人认为蓖麻油味道可口而畅饮蓖麻油,我们就不能处之泰然,或许他根本不理解我们常人所说“味道可口”到底指什么。同样,如果有人说桑德拉·布洛克和布拉德·皮特长得丑,我们不禁要怀疑他谈论的到底是谁或他究竟是否明白“丑”的意义。
通常我们有公认的解决争议的方法。如果两个人争论帕里斯·希尔顿是否高于5英尺4英寸,其中一个人的观点是不能成立的。为了确认谁的观点错误,可以测量帕里斯·希尔顿的身高来解决问题(尽管对于争论者而言测量帕里斯·希尔顿的身高并非易事,但我们只说这是解决问题的方法,不关注实践的可操作性)。
或许你会认为相对于其他类型的判断,价值判断具有一定的随意性,但情况并非如此。让我们来看较具严肃性的例证。你偶然见证了如下场景:三个十多岁的男孩悄悄潜入城市公园的围栏里,公园里有当地孩子们钟爱的一头驴。潜入的几个男孩想骑驴玩,但驴并不听话,被惹怒的男孩们用树枝鞭打这头驴。当驴被打得衰弱的时候,男孩们变本加厉地鞭打,以致于驴已无法站立。这时候男孩们找到一条绳子将驴吊在一棵树上,最终导致驴在挣扎中死去(这是曾发生于华盛顿某公园的真实事件)。
试问:此时你的合理反应仅仅是思考孩子们做得正确与否吗?你当然应该采取行动制止孩子们虐待驴的行为。如果有人真的认为对上述孩子们的行为既可以作正面评价又可以作负面评价,那倒是引人深思的。这个例子显然不同于“这种啤酒味道鲜美”“帕里斯·希尔顿的确走红(或不红)”等例,对于后者可以众说纷纭、各持己见,但对于前者却不是这样。
总之,涉及喜好的时候,人们的意见会五彩纷呈,每个人都可以形成自己的价值判断。“米勒酒好喝”“米勒酒不好喝”这类人们在喜好上的歧见并不构成真正的冲突。但涉及严肃的道德价值判断时,情况就不同了。“罗伊诉韦德案表明堕胎在道德上是不能接受的”“罗伊诉韦德案表明堕胎并非道德上不可接受的”这两个价值判断表达了实际且重要的道德分歧。对于这样的分歧,各方要展开激烈的论辩,这样的论辩是让人获益的。当人们展示不同嗜好的时候,无须展开批判性思维;但就严肃的道德话题展开批判性思维是至关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