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们正处在神经外科诊疗领域的黎明,对心理状况的考虑在神经疾病的治疗中已经被大大弱化了。比如,神经精神病学家达米安·德尼斯(Damiaan Denys)和他的同事们所做的开创性研究(Denys, 2010)显示,在强迫障碍的治疗中,通过埋入电极进行深层脑部刺激可以产生惊人的疗效。这是事实。但接下来就是我的虚构了:有一天,一位出色的神经外科医生,在闪闪发亮的高科技手术室里给她的患者做完植入手术后,就对患者说:
我给您植入的装置不仅能够治疗您的强迫障碍,还能控制您的每一个决定。这要感谢我们的主控系统,它可以与您脑中植入的微型芯片随时联络。换句话说,我已经解除了您的自由意志,以后您对自由意志的感觉都只是幻觉了。
事实上,她没有这么干。这只是一句谎言,她想欺骗她的患者,看看会发生什么。谎言奏效了,这个可怜的家伙出院以后,果真相信自己不再是一个能对自己行为负责的行动者,而只是一个傀儡,他的行为也体现出了这一点:他开始变得不负责任、好斗、随随便便,纵容自己最坏的念头肆意妄为,直到被送上了法庭。在为自己辩护时,他激动地宣称自己不应该为那些行为负责,因为他的大脑被人植入了芯片。神经外科医生来到法庭作证,她承认自己说过那些话,不过她补充道:“但我只不过是在跟患者开玩笑,这只是一个恶作剧而已。谁能想到他真会相信我的话呀!”
无论法庭最终采纳了谁的证词,把谁送进监狱,都不重要。神经外科医生那段欠考虑的玩笑话已经毁了这个患者的生活,夺去了他的正直,严重伤害了他的决断力。事实上,她对患者做的假“通报”,反而以一种非手术的方式完成了她声称自己要通过手术完成的事:她让患者变成了“残废”。如果她要对这个可怕的后果负责的话,那么某些神经科学家也危险了,现如今,媒体上充斥着他们的言论,说科学已经告诉我们,自由意志只是一种幻觉。这些人不也正以同样的方式在伤害那些对他们的话信以为真的人吗?(95)神经科学家、心理学家和哲学家务必严肃对待自己的道德义务,在对这些问题发表公开声明之前,请仔细想想这些话的前提和含义,就像我们要求人们必须先想想清楚再对全球变暖或者小行星撞击地球的问题大加评论一样。让我们看看犀利的社会批评家和观察家汤姆·沃尔夫在科学家的声明中找到的这些话吧:
实验室之外的人所描画的结论是这样:我们的大脑是电路固定好的!无法改变!别怪我了!是我的电路接错了!(Wolfe, 2002, p. 100)
电路接错了?可是接对了又怎样呢?如果科学家们“发现”,我们谁也没接对,或者根本不可能接对,那么道德义务又该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