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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色的给男孩,蓝色的给女孩

2021年9月24日  来源:社交天性:人类社交的三大驱动力 作者:[美]马修·利伯曼 提供人:zhaotou97......

维吉尔(Virgil)和荷马(Homer)都讲述过关于特洛伊的海伦(Helen of Troy)的神话故事。这个故事是这样的:

公元前13世纪,海伦被一个名叫帕里斯的特洛伊人从希腊带回了特洛伊,于是,海伦丈夫的哥哥阿伽门农和希腊诸王率领军队围攻了特洛伊,双方展开了一场大战。战争持续了整整10年。在战争期间,特洛伊人抵挡住了希腊联军的多次正面进攻,从来没有让希腊联军踏进城门半步。然而,希腊联军最后利用了著名的“特洛伊木马”之计扭转了局势,一举攻下了特洛伊城。在特洛伊城久攻不下的情况下,希腊联军佯装匆忙撤退,在城外留下了一具巨大的中空木马,特洛伊守军不知是计,把木马作为战利品运进了城中。夜深人静之际,木马腹中躲藏的希腊士兵打开了城门,特洛伊沦陷了,持续了10年的战争终于结束了。

为什么这种细枝末节的小插曲也能写进希腊的历史?特洛伊木马根本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它并不是什么战利品,而是希腊联军的一个精妙绝伦的诡计,利用这架木马,希腊联军得以潜进特洛伊城,最终导致了特洛伊城的沦陷。同样的,我认为,我们可以把自我意识描述为自我的特洛伊木马。

在西方,我们喜欢把自我当成一种使人与众不同的东西,认为自我代表着每个人独特的命运——我们一定要达成个人目标,实现自我!我们把自我以及关于“我们到底是谁”的意识想象成一个只有我们自己才能打开的密封着的百宝箱,一个只有我们自己才能进入的坚不可摧的堡垒。如果这便是自我的全部故事,那么有关自我的讨论就不需要出现在本书的社会脑部分了。但是事实证明,自我或许是进化为了确保群体生活的成功而采取的最狡诈的策略的体现。我相信,至少在一定程度上,自我是一种伪装得非常巧妙的诡计,它允许社交圈进入我们内心,甚至允许社交圈在丝毫不引起我们注意的情况下悄悄地“侵占”我们。

关于特洛伊木马,19世纪德国哲学家弗里德里希·尼采提出的观点可能是最愤世嫉俗的。他这样写道:

人们对于他们的“利己主义”想了很多、说了很多,但是无论他们怎么想、怎么说,终其漫长的一生,绝大多数人在“自我”方面都是全无作为的。充其量,他们只能为自我的幽灵做些事。自我是形成于他们周围人的头脑中,然后再交付给本人的。

尼采认为,自我意识并不是一种我们与生俱来的内在固有的东西,或者说,自我并不是我们存在的真正核心,或我们一生的意义所在。恰恰相反,尼采指出,通常来说,我们的自我意识主要是由我们生活中的其他人构建出来的,而且自我还是一个“秘密特工”,它所服务的对象首先是他人,而不是我们自己。如果一个人认为,自我的目的就是通过“更好地了解我们是谁”来帮助每个人获得最大的个人奖赏、实现最大的个人成就,那么他将会悲哀地发现,实际上自我所做的事情与我们原来所想象的竟然完全不一样。

我们都会对所谓的“文化潮流”或流行趋势做出反应,反思一下这种反应,我们就可以理解上述这个过程是如何展开的。每当我第一次看到一件新潮时装时,我的第一反应通常是“那看起来有点可笑”,然而过了几个月后我往往会发现,这种流行的时装看上去其实还不错,甚至可能相当适合我。关于这类事情,还可以举出其他一些非常显著的例子,例如我们对于婴儿用品的颜色的态度(的变化)。

走进任何一家卖婴儿用品的商店,你都可以发现这些商店分别为女孩和男孩准备了各种各样粉色系列和蓝色系列的服装或其他器材(设备)。在一定意义上,我非常不喜欢男孩和女孩一出生就用这样的方式把他们区分开来。而从另一个方面来看,我又觉得这样做是可取的。为男孩们准备蓝色的衣物,为女孩们准备粉色的衣物,感觉上也挺不错。这种做法或许并不适合每一个人,但它应该是正确的——我本人就由衷地觉得这是对的。你可以试着想象一下,如果某个商店试图进行颠覆,为男孩准备粉色的衣物,而为女孩准备蓝色的衣物,那么这家商店的生意会不会永远也红火不起来?真的是这样吗?实际上,这种颠覆性的事情历史上已经发生过一次。100年前,婴儿用品的配色方案与现在的情况刚好相反。读者不妨看看如下这篇发表在1918年出版的一份贸易杂志上的评论是怎么说的:

一般公认的规则是,粉色是给男孩准备的,而蓝色是给女孩准备的。原因在于粉色是一种更果断、更强烈的色彩,它更适合于男孩子;而蓝色则让人感觉更加细腻纤巧,因此适合于漂亮的女孩子们。

不知怎么的,从1918年开始直到现在,我们的本能反应出现了完全的逆转。试想象一下,在20世纪20年代一些引导潮流的人决定安排蓝色给男孩、粉色给女孩时的情景吧。我敢肯定他们在一开始时肯定是被嘲笑的,然而不知怎么的,这种改变确实发生了,而且逐渐流行了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每个人关于性别与颜色的关联的习惯看法慢慢地发生了变化,直到有一天“蓝色适合于男孩子”的想法终于由大错特错变成了无比正确。因此,我们要追问的是,每个人都是独立地得出了这样一种结论吗?又或者,存在某种潜移默化的过程,它能够确保我们看待事物的方式与我们所感知到的周围人的信念保持一致?就像我们所秉持的大多数信念一样,对于婴儿适配的颜色这种本能反应是不知不觉地从外界习得的。我这样说的意思并不是指,在所有时候的所有人身上都会发生这种事情,并非这么绝对。但是,众所周知,我们的立场和态度是何等轻易而频繁地随着大众的“普遍看法”而发生转变的。这实在是一个非常值得注意的问题。

我认为,进化一直在推动着我们更加亲近于相互依赖的社交生活,因为“团结就是力量”;生活在群体中,我们可以通过集体行动实现效率最大化。若果真如此,以某种“秘密操作”的方式将外界的信仰与价值观注入我们身上,就能够使生活在群体中的人们更加和谐,进而实现人们的社会痛苦与社会愉悦之间更高层次的均衡。每个人都拥有各种各样的冲动和欲望,如果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与错误的人一起采取行动,那就很可能会导致社会陷入瘫痪。

我要强调的是,自我的存在起到了一个重要的桥梁作用,它使我们所归属的各种社会群体(即我们的家庭、学校、国家,等等)能够用社会性的冲动来补充和完善我们的自然冲动。社交圈赋予了我们一个信念集,我们所秉持的关于自我、道德以及关于是什么构成了一个有价值的人生的信念都是这样来的。在日常生活中,我们依赖于这些信念;而且,由于自我观念的作用,我们会觉得所有这些信念都是自己得出且只适用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观念,是我们最隐秘、最深层的内心的产物——这正是进化的狡诈之处。她知道,仅仅让我们了解和认识群体的信念和价值观是不够的;如果要让这些信念和价值观指导我们的行动,那么就必须让人们从心底里接纳它们,再内化为自己的信念和价值观。换句话说,这就像特洛伊木马一样,自我意识的很大一个组成部分是在黑暗的掩护下悄悄地从外界潜入我们内心深处的。许多人可能会认为,自我的存在就是为了增强我们对抗外部压力的能力的,但是,这种关于“我们是谁”的理论是有误导性的,它忽视了大脑会以各种方式利用外部力量去建构和更新自我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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