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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能否读心

2021年9月25日  来源:走神的艺术与科学 作者:(新西兰)迈克尔·C.科尔巴里斯 提供人:zhaotou97......

我们想要弄清楚有什么东西是人类独有的,就会想知道动物到底有没有思想?在虚构作品中,可能它们有思想。动画片《小熊维尼》里面的屹耳驴曾经抱怨过:“如果大家都能多为他人着想,世界将会不同。”在现实生活中,有些动物的确对其他人或动物的痛苦表现出同情心。灵长类动物学家弗兰斯·德·瓦尔(Frans de Waal)拍摄过一张大猩猩的照片,照片中一只少年猩猩将一只胳膊搭在另一只成年猩猩的肩膀上以示安慰,因为成年猩猩刚刚在一场争斗中落败,但瓦尔同时指出猴子就不会这样做。然而,一项研究显示,当拉动链条来获取食物这种方式会触动机关引起一只猴子痛苦时,它的同伴就不会这样做,这说明猴子可以理解这个举动会给同伴带来痛苦。另一项研究显示,甚至是老鼠在承受痛苦时,如果看到其他老鼠同样处于痛苦之中,对于自己所受痛苦的反应就会更加强烈。很多人都说狗会对它的主人表示同情,猫却不会。猫的确不太同情我们——它们是感情的掠夺者!

理解别人在想什么,或者他们相信什么,这很复杂,但是相对来说理解别人的情绪是一项基本的生存技能,而且这种技能无疑来源于远古时的人类进化。人类的不同情绪有不同的外在标志。在莎士比亚的《亨利五世》中,国王推崇愤怒的力量,他要求军队:

模仿老虎的动作;

绷紧筋肉,鼓起热血,

用可怖的怒火掩饰你们温和的个性;

让两眼圆瞪……

亨利五世的敌人懂得亨利的军队的情绪,正如羚羊可以看懂正在猎食的老虎的情绪。关于外在情绪的最好说明可能来自于查尔斯·达尔文的《人类和动物的表情》(The Expression of the Emotions in Man and Animals),这部作品详细地描述了猫和狗表达恐惧和愤怒的方式,但达尔文在作品中也没有忽视积极的情绪。

在传递喜悦和欢欣时,动物很有可能会做出很多无意识的动作,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我们在小孩子身上也可以看到这样的喜悦表现,他们高声大笑、拍手,甚至高兴得跳起来;即将和主人出门散步的狗也会用跳跃、吠叫来表现心里的喜悦;面对着一大片空旷田野的马儿也会蹦跳着表达这种喜悦。

然而,我们总想知道,除了能够读懂彼此的表情以外,动物是否还具有更多的能力。许多人把研究的焦点放在和人类亲缘关系更为紧密的黑猩猩身上,很明显,对于自己的同伴能看见什么不能看见什么,黑猩猩还是有些了解的。在一项研究中,当强壮的同伴看不到食物时,一只黑猩猩会去拿食物,但是当强壮的同伴能看见食物时,这只黑猩猩就不敢去拿了。同样地,如果强壮的同伴没有看到食物被藏起来的一幕,这只黑猩猩会去找到食物,或者它的同伴没看到食物被转移到另一个地方,它也能找到。而且,如果它的同伴——那只强壮的黑猩猩看到了食物被藏起来,然后就和它分开了,换另一个同样强壮、但对食物的位置一无所知的黑猩猩和这只黑猩猩一起,它也会找到食物,这就说明这只黑猩猩一直很关注其他同伴都知道什么。

有很多战术欺骗的例子。单纯的欺骗在本质上很普遍,比如说蝴蝶翅膀的保护色,又比如说澳洲琴鸟模仿其他动物声音的神秘能力——它甚至可以模仿一种啤酒开罐的声音。可是战术欺骗却不一样,战术欺骗是建立在理解被骗动物的想法,或者知道它们所见所知的基础上的。苏格兰圣安德鲁大学的两位心理学家——安德鲁·怀特(Andrew Whiten)和理查德·伯恩(Richard Byrne)曾对所有实地研究灵长类动物的研究者们发出号召,希望他们可以提供动物们运用战术欺骗的记录。他们对收集的记录进行了筛选,去掉了那些动物们可能通过试错法习得了骗术的案例,最后得出结论:只有4种动物会偶尔地运用战术欺骗——在理解别的动物的所见所知的基础上进行欺骗,而现实中的案例少之又少。只有黑猩猩可以运用13种不同类型欺骗中的9种,而和人类亲缘关系更为紧密的大猩猩反而只能运用2种欺骗类型。也可能是大猩猩作为人类灵长类的表亲,尤其注重合作和互相信任,或者按照心智理论衡量,它们的能力比人类稍差,相对而言,从无伤大雅的善意谎言到赤裸裸的骗局,人类显然更偏好和擅长骗术。

1978年,心理学家大卫·普力马克和盖伊·伍德拉夫(Guy Woodruff)曾合写过一篇文章,题目稍有迷惑性,叫作《黑猩猩是否拥有心理理论》(Does the chimpanzee have a theory of mind?)。这篇文章在当时引发了很多研究,但最终也未能得到确定的答案——因为看上去我们人类虽然很能够理解其他人类的想法,可是却不太擅长解读黑猩猩的想法。但是,这一领域的两个专家,约瑟夫·考尔(Josep Call)和迈克尔·托马塞洛(Micheal Tomasello)通过30年的研究得出结论:黑猩猩能够理解同伴的目的、意图、看法、认知,但是不能理解它们的信念或渴求。现在还没有研究能证明黑猩猩可以将错误的想法归因于另一只黑猩猩。

然而,在理解想法方面表现最优异的动物可能并不是黑猩猩,而是我们的忠实朋友——狗。在理解人类想法方面,狗似乎具有秘密诀窍,它们能够很快理解人用手指发出的指令。例如,在狗面前放两个装食物的容器,人用手指指向装了食物的那个,狗就会知道用手指这个动作暗示的是食物。当食物不在狗的视线范围内时,如果人指向它身后的容器,它还是可以顺利找到食物,而实验证明狗的选择与嗅觉无关。哪怕人简单地在放食物的容器上面放置一些其他的东西来标记不同的容器,狗还是可以做出正确的选择。没怎么和人接触过的小狗也可以做到上述事情。反观黑猩猩在这类任务中的表现则差得多了。

狗是从狼进化而来的,而狼却不会有这样的表现,可见狗可以理解人想法的关键在于狗经历了驯化过程。然而,令人奇怪的是,狗的驯化过程并不是由人类所驱动的,至少在一开始不是。布莱恩·哈尔(Brian Hare)被世人称作“研究狗的人”,他认为狗最初是从在人类留下的垃圾中翻找食物的狼进化出来的,它们在进化中存活概率很高,因为它们不害怕和人类接触,在人类的环境中可以自在地生活。用哈尔的话说就是“最亲善的存活了下来”。但是,不知从何时起,人类开始重点培养狗的“乖巧”这一特点,并开始了有选择的繁殖,以培养出我们今天所看到的狗的不同种类。(我最喜欢的狗么?当然是新斯科舍诱鸭寻回犬 [8]  ,它们被训练得会摇动着尾巴吸引鸭子,并将鸭子引向猎人。)而另一些狗则被驯养回到一种野性十足的状态,去看家护院,进攻入侵者。过去罗马人就有这样的警告——小心恶犬。偶尔我们也会读到某只狗突然兽性大发,咬伤人类的新闻。在新闻的最后,通常都会有应该将这种动物灭绝掉的威胁,但是大部分的狗还是很友善、很忠诚的,同时也是解读人类思想的专家。

另一种同样没有受到人类影响而经历驯化的动物就是倭黑猩猩——黑猩猩的近亲,和黑猩猩一样同人类具有紧密的亲缘关系。但是从性格上看,倭黑猩猩和黑猩猩是完全不同的。黑猩猩侵略性强、争强好胜,公猩猩经常攻击母猩猩和幼小的黑猩猩,而倭黑猩猩则友善团结、彼此关爱、善于分享。它们利用交配代替争斗来解决争端。遗憾的是,由于野生动物贸易猖獗,倭黑猩猩几乎在刚果盆地绝种,幸好后来成立了洛拉亚倭黑猩猩保护区,又称为“倭黑猩猩的天堂”,倭黑猩猩才获得了应有的保护。奇怪的是,动物在被不断驯化的过程中似乎大脑也变得越来越小。和差不多体积的狼相比,狗的大脑尺寸要小,而与黑猩猩相比,倭黑猩猩的大脑尺寸也小 [9]  些。同样,就尺寸而言,我们人的大脑也要略微小于目前已经灭绝的尼安德特人的大脑(Homo Neander-thalensis,现代欧洲人祖先的近亲)。所以,我们要警惕那些头部略大的人,也许我们能从奥利弗·戈德史密斯(Oliver Goldsmith)的诗歌《乡村校长》(The Village Schoolmaster)中获得安慰:

他们仍然注视着,心理充满好奇。

那小小的脑袋可以装载如此多的知识。

类是否和其他动物之间截然不同。大部分的宗教教义都建立在一个前提下,即我们人类实际上处于一个独特的层次,虽然我们的原罪降低了我们的层次,但在本质上我们更接近天使而不是猿猴。笛卡尔也认为人类因拥有非物质的精神而具有独特性,而动物则同机器没有差别。反对这一想法的当然就是达尔文一派的进化论者,他们的经典反驳曾被我引用在之前的章节中:“人类和高等动物智力上的差异,尽管显著,但毫无疑问是程度差异而不是类别差异。”我的想法是,我们和我们的灵长类祖先之间的确存在着一致性,至少在理解他人思想的能力上是一致的,但人脑的复杂度较高。 [10]  实际上,正如我之前所说的,我们人类可以把这种能力拓展到一种不断循环的深度,远远超出黑猩猩世界里的浅显能力,这种能力的加深是由不断增加的欺骗的复杂度引起的,而这种复杂的欺骗就是所谓马基雅维利思想(Machiavellian mind,又称为狡猾的思想、权术思想)的产物——正如马基雅维利自己在《君主论》里写的:“欺骗骗子,你的快乐会翻倍。”尼古拉斯·汉弗莱(Nicholas Humphrey)曾以讽刺的口吻将欺骗和阴谋的交织描绘成:“提升人类总体知识水平的自动机械表”。

无论是去欺骗还是去提醒,我们人类似乎很享受揣摩别人想法的思维过程,而且还以此为目的创作出小说主人公。小孩子们,尤其是学前阶段的幼童们,常常拥有幻想的玩伴,他们喜欢和幻想中的朋友分享自己的秘密。在别人的思想中畅游和精神时间旅行,一起为人类共有而又独有的一个特点提供了平台——这一特点就是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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