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拉克·奥巴马在民主党全国代表大会上发表的关于施政方针的演说使他一夜之间从伊利诺伊州参议院中的一名资历较浅的参议员变成了媒体焦点,自此,他正式成为民主党在大选中伟大而年轻的(黑人)希望(指成为总统候选人)。该演讲同时也令“白人化行为”(acting white)一词深植于美国人民的意识中。奥巴马说:“我们必须培养孩子拥有远大理想,关掉他们面前的电视机,同时,鼓励黑人青年读书,彻底根除把读书称为‘白人化行为’的恶意中伤。只有做到这三点,孩子们才能够取得学业进步。”
“白人化行为”是一个具有争议的想法,该观点认为,黑人孩子一旦努力学习,就会被看作本民族的叛徒,就会受到一群人的嘲讽,而嘲讽这些孩子的人包括他们的同龄伙伴,甚至可能还包括他们的家长或其他被孩子视为偶像的人物。这是现代的想法,但其中包含的学术思想很早就存在了:阻碍非洲裔美国人前进的真正原因,正是黑人文化本身。这么个想法,哪怕只是说一说,都会招致许多不满,都不是件容易的事。1984年,在民权运动纪念大会上,青年经济学家格伦·劳里(黑人)向在座的老战士们发表了一篇演说,他讲道:种族主义已不再是问题,黑人社会自身的种种缺欠、弱点才是问题所在。演讲结束,马丁·路德·金的遗孀科雷塔·斯科特·金不禁黯然落泪。
“白人化行为”这一论调充满争议,但罗兰·弗赖尔认为这个观点值得探究。不管对于弗赖尔,或对于劳里、奥巴马,认真看待“白人化行为”的可能性都是非常有意义的事情。弗赖尔的背景出身使他几乎不可能取得任何学术成就。据他估计,在他的直系亲属中,十个有八个年纪不大就去世了,或者在蹲监狱。他的亲属中有不少人从事生产或买卖霹雳可卡因活动,还有个跟他同辈的亲戚不幸被人谋杀。弗赖尔做出上大学的决定不过是因为一次偶然事件:当时,他15岁,他的那群朋友想拉上他一起到别人家里偷东西,他最初已答应了朋友,可后来,就在他们定好要行动的那天上午,几个白人警察找上了弗赖尔,不断盘问他,他被吓得够呛,就爽了朋友的约,没有参与那次盗窃。结果,他的朋友们进了监狱,而弗赖尔则下定决心好好学习。他对学习产生的巨大兴趣,本来应当得到身边人的支持,他们应当为此感到骄傲,然而,家人似乎把他的热情当成了一种威胁。弗赖尔回忆起自己获得得克萨斯大学奖学金的时候父亲的反应,弗赖尔激动地对作家史蒂芬·都伯纳回忆说:“他(指父亲)对我说:‘我可不在乎你念多少书或者在事业上有多成功,我只知道你永远都是个黑鬼。’”
父亲的反应使他伤心,然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哈佛大学,弗赖尔从他的同事们那里得到了鼓励。他再次回忆起往事,对我说道:“我当时不知道我的同事们会怎么想。但是,他们的反应让我感觉自己正在被拥抱着。人生中,我第一次知道了,我可以做我自己。”都伯纳曾将这句话写入一篇表现弗赖尔奋斗经历的通讯稿,发表在《纽约时报杂志》(New York Times Magazine)上。
慢着!巴拉克·奥巴马强烈反对“白人化行为”,或许只是他为了政治目的耍的一个花招儿。纵然“白人化行为”的观点与罗兰·弗赖尔自身的成长经历完全吻合,似乎努力学习的黑人小孩(比如小格伦·劳里,小罗兰·弗赖尔等)都会受到周围人们的反对,都会遇到此类阻力,但证据呢?各个大学都有老师研究过“白人化行为”现象,大家将之定义为“小孩假如努力学习或接收新知识很快,就有可能在伙伴中遭到欺侮或被孤立的一种现象”。学者一般认为,这种现象在黑人孩子中比较普遍,但在白人孩子中则很少见。然而,通过进行认真的定量研究,分别调查学习成绩好与成绩差的学生在同龄人中受欢迎的程度,结果发现,“白人化行为”纯粹是子虚乌有。
罗兰·弗赖尔对上述观点并不完全认同。他认为,之前的研究员没有考虑到,孩子们给出的答案都是经过斟酌的。换句话说,那些答案不一定是他们的心里话。假如某个研究员拿着纸、笔过来问你:“你有朋友吗?”你真的会对研究员说实话吗?弗赖尔曾发表议论称:“问那些12岁大的孩子‘你觉得自己有多受欢迎?’简直相当于问他们‘你目前性生活过得如何?’他们确实能给你一个答案,但很可能不是你需要的答案。”
弗赖尔自己也做了一项调查,共有9万多名学生参与了他的调查。这里,他让每名学生列出自己的朋友名单。由此,他通过查出某名学生“上”他人名单的次数来判断该学生受欢迎的程度;而不像以前的研究员,仅从学生自己宣称的朋友数量进行判断。弗赖尔的调查结果清晰显示:成绩好的白人小孩朋友特别多,很多人都将他们列入自己的朋友名单。然而,有许多朋友的黑人小孩、拉丁裔小孩,通常成绩一般。可见,“白人化行为”并非子虚乌有。
“白人化行为”现象真实存在,上文已给出了证据。那么,我们应当怎样看待这一现象呢?将此类行为归为种族歧视,似乎是典型的不理性做法。能够认识到这种现象的人,往往将之归咎于文化因素。如果你站左边,可能会认为“白人化行为”中包含的中伤、诽谤是一个受伤的灵魂对充满种族主义的社会做出的反应,如果你站右边,则可能更愿意把它称作“受害人情结”。只有经济学家能够意识到,“白人化行为”中人们对学习用功的黑人小孩排斥、孤立,纵然有种悲剧色彩在里面,却是完全理性的。
下面来解释原因:对于一名典型的白人学生,努力学习并不能让他从周围的社会中解脱出来。他的父母、朋友以及同龄伙伴都从事着“白领”工作(即需要有学历的工作)。但情况对于一名黑人学生就不同了。只要非洲裔美国人待在社会底层,挤在贫民窟里,某一名努力学习的黑人学生就掌握了从周围环境解脱出来的能力,从而,他将摆脱贫穷、犯罪和缺这少那的状态。他的解脱使他不受欢迎。人们不喜欢看到自己的朋友为解脱做各种计划,哪怕朋友只为培养一种选择解脱的权利而奋斗,我们也会因此感到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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