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你也许会想起短剧《巨蟒》(Monty Pythons)中的一幕。剧中有两个角色,一个是约翰·克里斯饰演的银行家,另一个是特里·琼斯饰演的福特先生。福特先生正拿着锡杯做慈善募款。
银行家:您好!我是个商业银行家。
福特先生:您好,您的大名是……
银行家:呃……我突然想不起自己的名字,不过我是个商业银行家。
福特先生:了解。不知道您是否愿意为孤儿院捐些钱呢?(他一边摇晃着自己的锡杯。)
银行家:我不想太早露出底牌,但我们很乐意开发孤儿院市场,并做所有相关事项……请问你大概要多少钱?
福特先生:这……呃……您是个有钱人。
银行家:是的,我是有钱人,非常非常有钱。
福特先生:那么,呃,1英镑如何?
银行家:1英镑,我看看,请问这笔贷款要以什么做担保呢?
福特先生:先生,这不是一笔贷款。
银行家:什么?
福特先生:这不是一笔贷款。
银行家:啊?
福特先生:我们会给你这个东西,先生。(他递给福特一面小旗子。)
银行家:这作为股权凭证是不是小了一点儿,是吧?听着,我想我最好通知法务部门处理。你可否星期五再来一趟呢?
福特先生:嗯,必须这么麻烦吗?你能不能直接给我1英镑?
银行家:可以,但是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用。
福特先生:是为了孤儿。
银行家:做什么呢?
福特先生:作为礼物。
银行家:为什么?
福特先生:礼物。
银行家:喔,礼物。
福特先生:是的。
银行家:可以避税?
福特先生:不是,不是,不是。
银行家:不是?那么,很抱歉我听不懂,你可否解释你到底要做什么呢?
福特先生:嗯,我要你给我1英镑,然后我会去把这1英镑送给孤儿。
银行家:然后呢?
福特先生:就是这样了。
银行家:不、不、不,我一点儿都不懂,我的意思是,我不想看起来像个笨蛋一样,但是这件事对于我来说,好像在整个交易过程中我损失了1英镑。
福特先生:是的。
银行家:是的!那我有什么动机要给你那1英镑呢?
福特先生:为了让孤儿高兴。
银行家:(完全迷惑)高兴?你确定你没有搞错?
福特先生:是的,很多人都给我钱。
银行家:啊?这么简单?
福特先生:是的。
银行家:那些人一定是有病。我想你一定给不出一份列有他们姓名和地址的名单吧?
福特先生:不会,我就是在大街上向他们募捐。
银行家:我的天呀,这是多年来我听过的最令人兴奋的新点子!这么简单,这么聪明!如果你这个点子不值1英镑,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是值钱的。(他从福特手上拿过锡杯。)
福特先生:喔,谢谢你,先生。
银行家:这里唯一的问题是,在我给你1英镑之前,你就告诉我这个点子了。这可不是做生意的方式。
福特先生:不是吗?
银行家:不是的,恐怕不是的。所以,嗯,你走吧!(他拉动控制杆,打开福特先生脚下的地板,福特先生尖叫着落入陷阱中。)很高兴和你做生意。
许多经济分析——其实是所有的博弈理论——都是从一项假设开始的,就是假设人们兼具理性与自利。著名的囚徒困境即为一例。囚徒困境博弈具备如下的架构:博弈中的两个对手必须同时且秘密地各自选择策略。在传统的故事中,这两个人是共同犯下罪行且被分开囚禁的犯人。如果两人都保持沉默(合作),那么两人都会被轻判,只需坐牢一年。如果只有一人认罪且同意作证指控对方(背叛),这个人将获得自由,而另一人将被判刑十年。如果两人都认罪,他们都会被判刑五年。这个博弈的有趣之处在于认罪是占优策略——无论另一方怎么做,认罪都是比较划算的。如果A认罪,而B不认罪,则认罪的A可以获得自由,而不是坐牢一年。换个角度来看,如果B也认罪,则A认罪的结果是获刑五年,而不是十年。因此,基于理性与自利的假设,可以预测以这个架构进行博弈的人,都会选择背叛。这是假设人们都够聪明,能够计算出背叛是占优策略,而且人们对其他对手的下场毫不关心,甚至假设他们不会对未能做“正确的事”感到良心不安。
另一个类似的分析是被经济学家称作“公共产品”的案例。公共产品具有以下两项特质:(1)一旦将这个产品提供给一个人,再将它提供给其他人就无须额外的成本;(2)很难防止不付费的人使用这个产品。公共产品的传统例子是国防。你即使不纳税,也可以受到国家军队的保护。另一个例子是公共广播电台及电视,你即使没捐款,也可以收听或收看它们。同样地,经济理论预测在面对公共产品的问题时,人们都会“搭便车”(free ride),也就是说,他们即使享受收听公共电台节目的乐趣,也不会掏钱,因为他们没有(自利的)理由这么做(有关公共产品理论的现代论述,请见Bergstrom, Blume, and Varian, 1986)。
从理性自利的假设所推导出来的预测,在许多我们熟悉的案例中有不同的结果。实际上,公共电视成功地从观众那里募集到了足够的资金,能够持续播出节目。即使不是所有人,也有许多人会捐款给国际联合劝募协会及其他慈善机构。而当你到离家很远的餐厅吃饭,即使将来可能不会再去,但大多数顾客还是会给餐厅侍者小费。在总统大选中,即使单独一张选票改变选举结果的机会非常渺小,人们还是会投票。如同杰克·赫什尔弗(JackHirshleifer, 1985)所表述的:“在分析上令人不安(虽然符合人性)的事实仍然是:从最原始到最先进的社会,更高程度合作的产生,超出了可以解释的那些只采取利己的现实策略的情况。”但是,为什么会这样呢?
在本章及下一章,我们将检视实验所显示的证据,来了解人们何时以及为何会合作。本章要讨论的是在公共产品的提供上,合作与搭便车的重要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