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皮尔斯这样的人,野心很大。进化史也偏向有野心的人,同一物种成员要不断竞争、抢夺资源,哪些人会赢?往往是那些动力强大的人。把两只小龙虾放在同一个鱼缸里,它们会一直打架,直到决出胜负,争个你死我活。总统们就像小龙虾,他们受睾丸素的支配,睾丸素越多,就越发疯似的想赢;赢得越多,睾丸素分泌就越多。许多环境因素可能会影响一个人的野心:有的人想提高社会地位,有的人不想辜负父母的期望。睾丸素是影响一个人野心的生理因素,所以睾丸素越多,野心越大。
偏向野心的不仅仅是社会,还有大脑。赢了的小龙虾大脑中血清素含量会提高,当一个人成功时,大脑中多巴胺含量就会增多。多巴胺能让人专注,它似乎在尖叫:嘿,再来一次!我会奖励你,让你感觉更好。所以,总统会一次又一次地参加竞选。
但是,为什么总统即使失败了还迫切地想要胜利?乍一看这是一个谜,因为失败会扼杀睾丸素,进化就是通过这种方式让那些失败者远离危险的斗争。那么总统为什么失败后还不放弃?这个问题可以从小龙虾的行为中找到线索。一只从来没有赢过的小龙虾在失败后,会放弃,会屈服。但当一只获胜的小龙虾突然经历失败,它会怎么办?它会反复回到战场,企图重获胜利,失败了还继续竞选的总统就像小龙虾,他们控制不了自己。
心理学家丹尼尔·卡尼曼发现,人类讨厌失败。其实,失败给我们的感觉比成功更为强烈。尝过权力滋味的总统,在失败后可能会受到极大的伤害,他们因此愿意不惜颜面,重新得到他们曾经拥有的东西。也许不仅人类会这样,所有灵长类动物可能都会这样。黑猩猩耶罗被利特打败后呢?它先是很生气,后来重整旗鼓,与另一只黑猩猩结盟,企图夺回自己的位置。
进化心理学家发现,女性结婚前的行为也表明,性也偏向有野心的人。传统社会中,一个正在寻找追求者的年轻女子看中什么呢?往往是男人的野心。进化心理学家戴维·布斯(David Buss)发现,年轻的追求者通常缺乏资源,因为在这个阶段他们还没有机会积累大量资源,但没关系,只要拥有成功的野心,他们依然是合适的对象。年轻女子相信,一个有野心的追求者未来很可能积累足够的资源来照顾孩子,这才是关键。起码直到最近,这一规则依然适用。现在有可能是女人在外挣钱养家,男人在家照顾孩子。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两个人中,只要有一个人在事业上有野心就行了。
而总统需要展现的野心并不只是这种。想登上美国政治的巅峰,野心要达到冷血的地步。你得愿意出卖朋友、放弃原则、利用家人、隐瞒过失、抨击敌人、筹集资金,对种族问题打马虎眼,甚至还需要罔顾前线士兵的生命,在事关国家安全的要事上玩政治游戏。美国前任国防部部长罗伯特·盖茨(Robert Gates)在回忆录《责任》(Duty )一书中写道,希拉里·克林顿和奥巴马私下都曾当面向他坦诚,他们之所以反对乔治·W.布什总统向伊拉克增兵是出于政治原因。这就是现实的美国政治。
睾丸素可以用来解释为什么一个人会变得无情。睾丸素可以抑制大脑中的催产素水平,也就是所谓的爱情荷尔蒙,而这通常影响人的同理心。所以,人们将野心与无情联系起来,就不足为奇了。睾丸素让人变得更无情。获胜次数越多,睾丸素水平越高。赢了国家橄榄球联盟的比赛,你感觉很好;赢了“超级碗”,你简直飘飘然了。赢得越多,人可能变得越无情,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虽然从生理上讲,男人比女人拥有更多睾丸素(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在信任游戏中,女人总是比男人慷慨,因为她们的睾丸素少,催产素多)。
知道总统都是无情、冷血的之后,我们很容易得出这样一个结论:选民太蠢了,竟然还相信总统是品德高尚的典范。了解最高层政治真实的运作方式之后,我们不难推出结论:总统在愚弄选民。他告诉选民,自己竞选总统是出于对国家伟大的爱。而事实上,他们参加竞选与其说是爱国,不如说是渴望权力和地位。
结论似乎是总统都渴望权力,但事实并非如此。读读总统及其朋友或家人的回忆录和其他文件,找找证明他们是故意欺骗我们的证据时,你会发现这种证据不存在。总统不觉得自己是骗子,恰恰相反,他们觉得自己很正直。他们放弃原则或出卖朋友的时候,觉得是身不由己的。这就是政治。不管怎样,他们这么做,要么是为了党派、国家,要么是为了更伟大的事业,反正不是为了一己之私。野心勃勃吗?不,不是,他们坚决不承认。那是无关野心的。
在1992年竞选民主党候选人时,比尔·克林顿说:“我依然参政是因为我要坚守承诺,所以我依然还在这里,依然站在这里。我厌恶那些不了解我的人,他们对我的生活一无所知,对我内心的斗争一无所知,对我的经历一无所知,却对我指手画脚,指责我无所作为,说我野心勃勃。全是胡说八道,我烦透了。”
比尔·克林顿和其他竞选总统的人相比,他的野心有过之无不及。但当别人觉得他野心勃勃时,他会很生气地说:“野心?说我吗?没搞错吧?”
这是人类的标准行为。当在道德上摇摆不定时,我们会认为那是形势所逼,而不觉得那其实反映了我们的人品。因此,我们会自我宽恕,总统也是这么做的。
1964年,乔治·H. W.布什宣布竞选参议员时,震惊了得克萨斯州。布什在康涅狄格州长大,他需要证明自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保守派。因此,他悄悄接近右翼团体约翰·伯奇协会的成员,并批判支持《民权法案》的民主党人拉尔夫·亚巴勒(Ralph Yarborough)。那次竞选布什失败了。后来,他向自己的圣公会牧师承认:“你知道,约翰,我为了当选而向右派倾斜。我希望以后自己再也不要这么做了,我现在很后悔。”但布什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坏人,他只是做了当时为了赢而必须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