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成为圣塔菲研究所所长后,我偶然发现了某些智慧之语,让我想起了50多年前创办并运营如此成功的机构的人,他就是晶体学家马克斯·佩鲁茨(Max Perutz),他因为发现血红蛋白分子结构而与人共同获得了诺贝尔化学奖。佩鲁茨所使用的X光结晶学技术在20世纪初曾由威廉·亨利·布拉格(William Henry Bragg)和威廉·劳伦斯·布拉格(William LawrenceBragg)这对奇特的父子组合率先使用,他们两人在1915年共同获得诺贝尔物理学奖,当时,劳伦斯只有25岁。他至今依然是诺贝尔科学奖的最年轻得主。
劳伦斯的研究具有前瞻性,他预见到X光结晶学技术将成为揭示作为构成生命基础的复杂分子结构(如血红蛋白和DNA)的强有力工具。他当初发展这一技术是为了探索普通物质的晶体结构。他极力鼓励他的学生佩鲁茨沿着这一方向开启研究项目,完全投身于揭示生命的结构秘密。1947年,所有科学领域最为成功的机构之一——剑桥大学卡文迪许实验室旗下的医学研究委员会就此诞生,而劳伦斯正是卡文迪许实验室的主任。在佩鲁茨的指导下,医学研究委员会在短短几年之内便产生了不下9位诺贝尔奖获得者,其中便包括詹姆斯·沃森(James Watson)和弗朗西斯·克里克(Francis Crick),两人共同发现了DNA的双螺旋结构。
佩鲁茨取得巨大成功的秘密是什么?他是否发现了某种可以优化科学研究的魔法方程式?如果真的如此,我们如何利用这一方程式来确保圣塔菲研究所的未来成功呢?这些是我在担任圣塔菲研究所所长之后很自然会想到的问题。我得知,佩鲁茨在继续自己的研究项目的同时,还给予研究人员独立的空间,并平等对待每一个人,甚至拒绝了爵士头衔,因为他认为这可能会将他与年轻的研究人员分隔开来。他完全熟悉每一个人的工作,特别重视与不同的同事在喝咖啡、喝茶或吃午餐时一同坐一坐的机会。尽管他或许时常无法付诸行动,但至少在精神层面上他会如此。这些都是我希望做到的,当然,除了拒绝爵士头衔之外,这也是非常不可能的事。
然而,佩鲁茨真正启迪我的地方是我在阅读《卫报》发表的他的讣告中的话[3] :顽皮的是,每当被问到是否存在组织研究的简单指导法则以使其变得高度有创造性时,他总是会说,不要政治,不要委员会,不要报告,不要裁判,不要访谈,只要少数具有良好判断力的人挑选出有天分、积极性高的人即可。这显然不是我们含糊不清的民主体制内实施研究的方式,但对于一个有着极高天赋和良好判断力的人而言,这样的回答并不是精英主义的体现。他只是希望,正如马克斯已经亲身实践并证明的那样,这一做法对于想要让科学界最为优秀的人才蜂拥而至超过一切的人而言是正确的。
因此,他的确有方程式,而且十分奏效。现如今,很难相信这是真的:不要政治,不要委员会,不要报告,不要裁判,不要访谈,只需要聚焦于卓越,并利用极端良好的判断力。
至少在原则上,这是我们在圣塔菲研究所所努力做的、而且至今仍然在做的事:找到最好的人才,信任他们,给予他们支持,不要用废话去干扰他们……好事自然会到来。这正是圣塔菲研究所创立的精神,也是从极具远见的乔治·考温(GeorgeCowan)到戴维·克拉考尔(David Krakauer)等历任所长热情拥护的精神。这看起来很简单,那么,为什么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够遵守马克斯的魔法方程式呢?你可以尝试着把这个方程式建议给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美国能源部、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等资助机构,慈善基金会,大学的教务长或系主任,或者你所在地区的议员,你就会很快得到答案。这个方程式很简单,在某种程度上甚至并不现实,而且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这让人想起或许从来没有存在过的对科学和奖学金的最朴素的支持,但或许,这就是其力量所在。渴望如此雄心壮志的理念,努力打造一种精神和文化,让思想的发展和知识的追求不受季度报告、持续不断的申请书、监管委员会、政治把戏、官僚机构的霸权的阻碍,这应该超越其他一切的考虑。佩鲁茨已经通过例证表明,这是成功的重要因素。因此,在每年我向董事会提交报告的结论部分,总会在吹嘘完我们所取得的成绩、感叹完我们所面临的财务状况以及为研究活动筹措资金的困难之后,大声地念出这一魔法方程式,把它当作准则和期望,时刻提醒我们要弄清楚事情的优先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