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精选
  • 会员

环保特许权

2024年12月30日  来源:生命的未来 作者:[美]爱德华·威尔逊 提供人:kengpo70......

环保特许权

到了1990年代晚期和21世纪初期,又出现了一系列新措施,为全球环境保护开创了一场真正的革命。其中最大创举之一是“环保特许权”(conservation concession),这样做可以快速保留住大片热带雨林。套句生态经济学家理查德·莱斯(Richard Rice)的话,这是一种“增速保护”(warp-speed conservation)160。所谓特许权,是指由政府同意签下一块土地的租约,准予进行某项特定活动。在从前,和发展中国家签订这类租约的,绝大多数是伐木公司,而且多半是外国企业,目的只是为了砍光树木,以获取木材。木材砍伐产业看起来固若金汤,而且利润惊人,因此各地的森林似乎都在劫难逃。事实证明并非如此。大部分热带雨林国家的伐木公司利润都很薄,逼得他们每英亩只愿出几美元的价钱。态度坚决的非政府环保团体因而有机会击败他们。

2000年,第一份环保特许权由国际环保协会在圭亚那取得。圭亚那位于南美洲的北海岸,是一个很小的国家,从前是英国殖民地。圭亚那最主要的资产,同时也是最傲人之处,就是境内大部分仍维持原始状态的热带雨林。国际环保协会先付了2万美元的申请费,然后再以每年每公顷0.06美元的价格,租借了该国东南部边远地区约8万公顷的土地。此外,国际环保协会又多投下一笔经费,以便将该地设置为自然保护区。租期是3年,其间双方将继续协商以后25年的租地费率。而生活在该地区的美洲印第安人,还是可以合法地继续过他们的渔猎生活,从事数千年来都没变的小规模农业。161

圭亚那从这项租约中得到不少好处。至少这项租约赚到的钱不会少于伐木公司的租约,同时还可以保留美丽的天然景色。而且圭亚那政府也有时间从容寻找其他不具侵略性的赚钱方式,像旅游、探勘有用的植物产品以及适量采收药用植物原料,以便增加收入来源。保有完整的森林,它将来甚至有可能出售碳排放权。(这是《京都议定书》所做的一项安排,为的是减少二氧化碳以及其他温室气体的排放量。)根据这项安排,贫穷国家可以单凭保护林地而收取费用。

受这些成功事例的鼓舞,国际环保协会士气大振,就在2001年初我撰写本书时,他们开始和玻利维亚、巴西、秘鲁、柬埔寨、印度尼西亚以及马达加斯加等国,展开类似的协商。这些国家原则上也都同意比照圭亚那模式签订契约。

其他协商也同时进行。在某些案例中,是以公开收购伐木权的方式来达成环境保护目标。1998年,自然保护协会以每公顷0.4美元的价格,向玻利维亚购得约65万公顷林地,使得邻近的诺埃尔肯普福梅尔加都国家公园(Noel Kempff Mercado National Park)立刻加大一倍。一年后,国际环保协会再度以每公顷0.36美元的价格,向玻利维亚购得大片林地伐木权,使得另一座马迪迪国家公园(Madidi National Park)面积增加了将近4.5万公顷。162

就生态保护而言,上述两项协议可以说成就非凡。这两座国家公园所包含的部分地区位于热带安第斯山脉,而这个区域是由委内瑞拉西部往哥伦比亚延伸,然后往南穿越厄瓜多尔、秘鲁,再到玻利维亚,是由无数孤立的山脊和溪谷组成。热带安第斯山脉所涵盖的生态热点地区,可能是世界上物种最丰富的地区,拥有4万到5万种植物,或者说全球15%到17%的植物种类,其中有2万种是当地特有的。然而这里也是情况最危急的地区。完好的林地只剩下约25%,而且还在快速萎缩中。

1998年,圭亚那的邻居、说荷兰语的国家苏里南,得到一笔价值100万美元的民间捐赠,这笔钱用于通过国际环保协会来设立海外信托基金,目的在于帮助该国保护森林。于是,保护苏里南中部自然保护区(Central Suriname Nature Reserve)的行动正式开始,这片连绵160万公顷的地区,是全球面积最大、可能也是最原始的热带雨林保护区。这笔信托基金现在是由该国政府正式成立苏里南环保基金会(Suriname Conservation Foundation)来运作,同时还收到一些额外的援助,例如来自国际环保协会、联合国协助成立的全球环境基金会(Global Environment Facility)以及联合国基金会(United Nations Foundation,由美国媒体大亨特纳私人赞助成立的机构)的捐款。苏里南环保基金会的目标定在募集1500万美元;到了2001年,该目标已达成一半。虽然就一般国际援助标准来说,这笔钱并不算多,但是将来可望因为进一步的捐献以及森林衍生的收入而增加。更重要的是,这样做至少可以说服政府取消伐木许可,为后代子孙保留完好的野地。163

生物学、经济学以及政治外交之间的相互影响,已经形成了一种新的冒险。以下是国际环保协会会长米特迈尔(Russell A. Mittermeier,也就是苏里南环保特许权的发起人)的一段话(私下交换意见,日期是2001年5月15日):

苏里南是世界上雨林覆盖率最高的国家。1990年代中期,马来西亚和印度尼西亚的伐木集团耗尽了东南亚地区的林地后,又发现了苏里南这块森林宝地。于是有3家公司来到苏里南,希望签下300万公顷的伐木特许权。为了防堵这件事,我们强力发动国际媒体,同时国际环保协会的苏里南计划也筹办了一些国内抗议活动,由苏里南当地人负责执行。其中一块15万公顷的伐木特许权已经获得,但是其他几块都暂时停止。不过威胁并没有解除,1997年,有一项提案登场,如果通过,将危及罗利瓦棱自然保护区(Raleighvallen-Voltzberg Nature Reserve)北部以及部分周边的土地。这是该国境内最重要的保护区(也是我博士论文的研究地点,所以和我个人也有切身关系)。

于是我们便开始讨论,是否可能同时保护这块保护区,以及流经该保护区的原始河流科珀纳默河(Coppename River)的上游地带。鲍利斯(Ian Bowles)和我查看了地图,发现如果我们将罗利瓦棱保护区往南延伸,涵盖保护科珀纳默河上游,我们就会遇上另一块保护区桌山(Tafelberg)。这时,我们开始扩大野心,再往南边看下去,又有另一块更大的保护区,爱勒德汉保护区(Eilerts de Haan Reserve)。于是我们拟出好几份计划书,把它们通通串联起来,同时将科珀纳默河纳入保护,最后完成一份涵盖160万公顷土地的提案报告,面积是现存3个保护区的总和的4倍。我们原本还将保护区的范围划定得更靠南些,但是后来我们与合作了15年之久的特利欧思(Trios)印第安人协商时,他们说那片地是属于他们的。

1998年1月,我与韦登博斯(Jules Wijdenbosch)总统以及自然资源部部长会面,和他们一同讨论。这时,协会主席塞利格曼(Peter Seligmann)已奋力取得100万美元捐款的承诺,让计划能开始运作,使我能够和政府当局展开初步议价的工作。我告诉他们,我们会先从100万美元开始,然后再寻求更多的资源。他们要求先看一看提案书。接下来的5个月,我们信件往来并签下一份“谅解备忘录”。到了6月,政府终于准备好要和我们一起宣告这块保护区的诞生。这件事我们在纽约的一场记者会上宣布,参加者包括协会理事之一,明星哈里森·福特,以及苏里南方面的代表乌登豪特(Wim Udenhout),他是前苏里南驻美大使,当时担任苏里南总统的顾问。全球环境基金会执行主席爱尔-阿什(Mohamm ed ElAshry)也送来一封信函在记者会上朗读,信中他承诺要支持我们的计划。一个月后,也就是7月,保护区终于正式宣告成立了。

接下来的两年,我们和全球环境基金会合作,以实现它们的承诺,我们从联合国基金会取得170万美元捐款,此外,我们还从戈德曼基金会(Goldman Foundation)以及其他民间捐款得到额外的赞助。不仅如此,我们还把这个保护区提报到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申请世界遗产资格认定,同时成立苏里南环保基金会理事会,这是由苏里南人帮这个海外信托基金所取的名字。一切都按照计划如期进行,到了2000年11月,我们已经准备好要正式运作苏里南环保基金会。而且更令人开心的是,就在苏里南环保基金会首次开会那天,世界遗产委员会批准了我们的世界遗产资格申请。

就在这个当口,苏里南突然发生一件令人担忧的事。和我们签订保护区协议的韦登博斯政府大选失利,由前任总统费内希恩(Ronald Venetiaan)取代。我们很担心他会对韦登博斯政府核准的协议持保留态度,所幸并没有。当时已经担任我们这项国际保护协会计划主持人的乌登豪特大使,和新总统的关系也很亲密。11月时,他带我一道去见新总统,而新总统也表示了支持。所以,一切看来都相当顺利。

我想,我们一定创下了苏里南中央自然保护区的某项纪录。1998年1月才开始研议,同年6月就宣布成立保护区,2000年11月,获认定符合世界遗产资格,同样在2000年11月,该信托基金会正式成立,初始资金为800万美元。

苏里南的这项创举,阐释了自然保护最终要经历三个步骤。第一个步骤是设置单个保护区。如今已有人致力于争取在陆地和浅海区域(虽说理论上,应该也可以设置在外海或深海底),设置生物多样性保护区。保护区的确是生态保护计划的基本核心,但通常只能算是后防保卫战。因为这些保护区除非一开始面积就很大,否则是抵挡不住人类活动以及外来物种入侵的。就算保护得再周全,单个保护区仿佛都是困坐在人类密集活动之海中的孤岛。在这些与其他自然环境相隔绝的孤岛内,有些物种免不了终究会绝种。保护区面积越小,物种灭绝率越高。因此,在一份设计完善的自然保护计划中,合理的第二个步骤便在于环境复原,借由收回并复原周边已开发的土地,来协助原保护区的天然栖息地向外围重新扩增,建立新的保护区,进而扩大保护区的总面积。

生态保护的第三个步骤则是:由非政府环保组织从旁协助,设置能连接现有公园及保护区的大型生态走廊(corridor),以保护或重建野生世界。最早试行此一步骤的就是苏里南。

真正的野地保护区可以让动植物群永久保持完整。它能庇护大型食肉动物,例如野狼、美洲虎、角雕等。在某些情况下,野地保护区也可能大到扩及整片大陆。这正是“野地计划”(Wildlands Project)以及其他最有远见的非政府环保团体的目标。要扩展到这般规模,需要更高水平的科技、赞助乃至在政治上达成共识。它们将会成为更复杂的区域经营管理的一部分,必须借助地理信息系统(Geographical Information System)技术。这项技术现在已经颇为成熟,能将栖息地和物种分布的数字化图像,套叠在地图信息、水文数据、人为活动、农业用地、工业区以及交通路线上,然后再将所得信息供设置保护区的决策参考,包括用于争取设置野地走廊。164

这样大规模的计划,并非不切实际的乌托邦式的幻想。它们显然是为后代子孙拟定的环保主流。就西半球而言,它们可能会是一连串相接的廊道,从阿拉斯加残留的天然土地,一路延伸到玻利维亚。尤其是在北美洲,野地计划已经提出子计划,想设置一条廊道,从育空(Yukon)串联到黄石国家公园。另一条廊道是天空群岛野地网(Sky Islands Wildlands Network),它能使新墨西哥州和亚利桑那州境内仍维持野生状态的高地,往南与墨西哥北部的高地连成一气。第三条是阿巴拉契亚廊道,这条廊道能将断断续续相连的森林地区由宾夕法尼亚州西部接到肯塔基州东部。对于美国以及世界其他地区来说,设置大规模野地廊道计划的时机就是现在,因为机会之门关闭的速度已经越来越快了。

如涉及版权,请著作权人与本网站联系,删除或支付费用事宜。

0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