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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合的长远目标

2024年12月30日  来源:生命的未来 作者:[美]爱德华·威尔逊 提供人:kengpo70......

统合的长远目标

合乎伦理道德的解决方案是,先检验并切断外在的政治意识形态,然后引导双方往共同立场移动,也就是把经济发展与自然保护列为合一、相同的目标。

这样一个统合的环保运动的指导原则,最后一定得以长远目标为主。过去这200年的环保主义史,带给我们最大的教训便是:人们唯有将眼光超越一己,落到他人身上,再进而落到其他生物身上,心底才可能产生真正的转变。然后,只有当他们能将地域观点从教区扩及国家乃至更远,并且把时间坐标从自己的一生扩展到未来很多很多代,最后延伸到全人类的未来时,这项转变才会更扎实。

人类优先派所奉行的教条,基本上和传统环保主义者的教条一样,也是考虑伦理道德的,只不过他们的论点比较着重于具体方法和短期效果。不仅如此,他们的价值观也不像一般人所认定的,只是反映资本主义思想。说到底,企业总裁也是人哪,他们也有家庭,也同样希望拥有健康、生物缤纷的世界。他们中许多人正是环保运动的领袖。现在是时候了,我们应该承认他们的投入是成功的关键。目前世界经济是由资本与技术创新所推动的,我们没有办法再重回田园式的生活环境。

以科技为后盾的资本主义所挟有的巨大力量是阻挡不了的。加上数十亿生活在发展中国家的穷苦人们正急于加入,以便分享工业国家的物质财富,资本主义的动能更加强大了。但是,它的方向还是可以根据共同的长远环境道德而有所修正。抉择很清楚:这股巨大力量可以迅速将所剩的生物世界消灭光,又或者它可以重新调整方向以拯救生物世界。

科学和技术正是我们乐观的理由。它们正以指数速度增长——就拿计算机来说,其运算能力则是以超指数速度增长,一年就可以增加一倍。最后会造成哪些后果,目前还没办法预测。但是有一项几乎可以确定,那就是人类一定会更加了解自己。近几十年来,许多神经科学专家都相信,我们终将更能掌握意识与行为的生物性基础。如此,将能提供给社会科学更扎实的根基,也让我们更有能力避开政治及经济灾难。

另一项快速进展,则是关于全球环境及可用资源变动情形的精密图景,诸如“生态足迹”或“生命地球指数”这类扎实的计算,给将来发展更明智的经济规划提供了基础。此外,科学和技术的进步将能在减少物质及能源消耗的情况下,提高人均粮食生产量。如果想成功发展长远环保以及永续经济,上述两项都是先决条件。

这些信息都是在全球网络上流行的,因此全世界的人都可以像宇航员那样观看整个地球:一个小球体,外面包裹着一层薄薄的、经不起粗心践踏的生物圈。如今,越来越多来自商界、政界以及宗教界的领袖,能以这种先见之明的方式来思考。他们开始明白,人类正面临着人口过多以及消费过度的生存瓶颈。原则上,起码他们都同意一点:我们必须谨慎行事,才能安然通过这个瓶颈。

宗教界的参与

在抢救并复原自然环境的同时,将数量稳定的世界人口的生活提升到相当水平,是一项崇高而且可达成的目标。这使我产生了另一项审慎的乐观,那就是环保问题在宗教思想中也日益重要。这个趋势的重要性不只在于它所具有的道德意识,也在于它本质上的保守性与真实性。宗教界领袖对于要选择推行的价值观,一向非常谨慎。被奉为权威的神圣经文,其内容通常都是不太容许修正的。到了现代,由于物质世界的知识以及人类预测未来的能力都大幅飞跃,宗教领袖与其说是领导道德的发展,不如说是跟随更恰当些。最先踏入这个环保新领域的,是一批勇于冒险的圣者以及激进的神学家。接着是数量日益增加的信徒,然后连各教派的祭司、主教、伊玛目也审慎跟进了。145

就亚伯拉罕教派而言(例如犹太教、基督教和伊斯兰教),环境道德与信仰并不矛盾。因为他们都相信地球是神圣的,而且也认为大自然是上帝的杰作。13世纪时,阿西西的圣方济各(Saint Francis of Assisi)曾经为上帝的杰作祈祷,为公开承认信仰的兄弟姐妹祈祷,同时也赞美人与自然间“美妙的关系”。在《创世记》第一章第二十八节中,上帝指示亚当与夏娃:“要生养众多,遍满地面,治理这地。也要管理海里的鱼、空中的鸟,和地上各样行动的活物。”然而,曾几何时,这句经文被诠释成“大自然是为了满足人类需求而设”。但是,现在的诠释则比较接近如何管理自然界。

天主教教皇保罗二世曾经明确表示:“生态危机是一项道德议题。”而且,全球2.5亿东正教教徒的精神领袖、主教巴塞洛缪一世(Bartholomew I),也曾以《旧约全书》先知的口吻宣称:“人类若是造成其他生物绝种,并毁坏了上帝创造的生物多样性,人类若是因改变气候、剥削天然林地,或毁掉湿地而降低了地球的完整性,人类若是用有毒物质污染了地球的水源、土地、空气乃至其上的生物,皆是罪恶。”

某些基督新教教派在环境保护运动中相当活跃,他们是福音教派,倾向于从字面上对《圣经》进行诠释。1988年福音环境网络(Evangelical Environmental Network)主持人拉奎尔(Reverend Stan L. LeQuire)尖锐的谈起这个议题:“我们福音教派越来越觉得,环境问题不属于民主党人或共和党人,而是来自《圣经》中最美妙的训示,它教导我们要借由关怀他的创造物来敬拜上帝。”他的网络组织成立了诺亚圣会(Noah Congregation),以行动证明了他们的信念:该网络捐出100万美元,作为抗争经费,结果成功阻止了国会试图削弱《濒危物种法案》的企图。

在福音教派的文化中,上帝还是会打击坏人,虽然只是通过让坏人自食恶果的方式。且让我们来倾听一下珍妮赛·雷(Janisse Ray)的心声,她是一名来自佐治亚州南部的年轻诗人。她在1999年出版的自传《南方穷孩子的生态学》(Ecology of a Cracker Childhood)中,描绘该地区长叶松的毁灭经过。她的警告充分捕捉到福音教派传道的神韵:

如果你砍伐了一座森林,你最好不断祈祷。当你忙着开路、装配电缆、用推土机搬运原木时,你最好赶紧对上帝说话。当你巡视林地并在树上标注砍伐记号时,祈祷吧;当你贩卖木板或原木时,当你开支票付汽油费时,也要祈祷——哪怕只是低语或轻启嘴唇都好。如果你握着锯子或剪子,把树木砍倒在地,一棵又一棵,还把它们粗鲁地堆在一边,我得说,你最好努力地祈祷;而且在你把它们拖走时,要祈祷得更加卖力。

上帝并不喜欢砍光整片森林,那会令他心底发凉,令他退缩,并怀疑他的创造物出了什么问题,也使得他不得不开始思考,究竟是什么宠坏了这个孩子。

此外,从罗马天主教教区到犹太教会,各教派都加入了这场环保运动。2000年成立的跨宗教组织“森林保护宗教运动”(Religious Campaign for Forest Conservation),目标就在于整合犹太教和基督教在这方面的努力。该组织成员共有的信念是,摧毁自然环境的活动“会造成巨大且不公的经济不平等。我们要以最沉痛的心情宣布,它们丧失灵魂,因为它们否定了上帝,而且造成人类社会的堕落”。146

有一个场合令我深深难忘。1986年秋天,美国罗马天主教的人类价值委员会邀请我,参与讨论科学与宗教间的关系。我前往底特律附近,参加了这场为期两天的会议,与会者还包括其他三名科学家以及一群业余天主教神学家。正如一名神学教授所说:“自从科学随着圣阿奎那(Saint Thomas Aquinas)147离去后,我们就再也不会邀她回来过。”然而时代不同了。等到我们结束各种各样坦诚的讨论后,主教们写了一张会后优先研究的课题清单,排名第二的就是环境与保护。

后来在一个同类型的场合里,我也受到当时克林顿政府内政部长巴比特(Bruce Babbitt)的邀请,与他和另一名科学家以及多位宗教界领袖,一同讨论在推动环境保护运动时我们各自所能扮演的角色。会场的气氛一片和谐,称得上水乳交融,虽说也有那么丁点儿的同谋味道。会议结束时,巴比特宣称,如果美国境内最强大的两股势力——科学与宗教,在这个议题上能取得共识,美国的环境问题一定能很快得到解决。

这种合作方式极为可行。我的想法是,世俗和宗教的环境价值,其实都源于人类与生俱来所感受到的大自然的吸引力。这两种环境价值观对动物表现出同样的热情,对花朵和飞鸟也有同样的美感反应,对神秘的野生环境更是充满好奇。当然,关于这些感受源起于何处,世俗思想家和宗教思想家的说法从来就不相同。他们会争论到底应该由何人(或何神)来判定何谓环境道德所需要的管理方式。但是这些争论属于认知上的差异,虽然在其他生活层面非常重要,但遇上环保议题可以暂且先搁在一旁。至少在美国,民意调查显示,只要信息充分,而且以道德诉求为主,不论属于什么社会、经济团体,不论属于何种宗教信仰,所有人都变成了环境保护主义者。即便是环境掠夺者,也不敢对道德不敬。他们辩称,在某些情况下,砍伐老树不但可以减少火灾,还有助于野生生物的生长。掠夺者反驳道,全球暖化也许并没有那般严重。不过,他们也赞同保护熊猫、大猩猩或老鹰是个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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