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我还有过这样的推论:我认为,梦的意义只限于一种形式,只是愿望的表达。这一推论引起了一片质疑声。然而,我必须说明,简化一个心理学过程,令其为我的读者所接受,这并非我的权利或义务。我根据以往的研究经验发现,要把一个复杂的过程简化成统一的规律,所做的研究必须达到另一层境界。因此,像杜拉的梦这种看上去似乎与我的理论不相符的案例,我尤为重视。因为这类梦实际上是白天所形成的意念在睡眠中的延续。
然而,那个梦的许多地方依旧有待解释,于是我继续追问:“你母亲想要抢救珠宝盒,这又是什么意思?”
“我母亲非常喜爱珠宝,父亲送了她很多。”
“那你呢?”
“我曾经也非常喜爱珠宝,但自从生病后,便不再戴了。那是四年前(做那个梦的前一年),父母因为一件珠宝吵得很厉害。母亲想要一件特别的礼物——珍珠耳坠。但父亲不喜欢那种东西,给她买了一只手镯。母亲大为恼火,她告诉父亲,既然他买了一件她不喜欢的礼物,那干脆送给别人算了。”
“我敢说,你心里倒是很乐意接受那份礼物。”
“我不知道。 [8] 我真的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会在我的梦中出现。她当时并没有和我们一起在L地。” [9]
“我待会儿会解释给你听。你现在想想,有什么事和梦中的珠宝盒相关吗?你一直在说珠宝,但始终没提及盒子。”
“有,不久前,K先生曾经送过我一个昂贵的珠宝盒。”
“这份礼物来得正合适。也许你不知道,‘珠宝盒’也暗喻不久前你用小腰包暗指的那样东西 [10] ——即女性的生殖器。”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11]
“也就是说,你知道事情是那样的。现在,梦的含义越来越清晰了。你心里想:‘这个男人在骚扰我,他要强行进入我的房间。我的‘珠宝盒’现在很危险,如果出了什么事,那都是父亲的错。’因此,你在梦中选择了一个与此相反的情形——父亲在危险中将你救出。在这部分梦境中,所有的内容都颠倒了,你很快就会知道其中的原因。你说过,母亲神秘地出现在你的梦中。你想知道为什么吗?如你所知,你的母亲是你以前争夺父爱的对手。在手镯事件中,你非常乐意接受母亲拒绝的礼物。现在,让我们用‘给予’代替‘接受’,用‘强占’代替‘拒绝’。那么,真正的意思是,你打算给你父亲的东西,正是你母亲霸占着却不给你父亲的,而这个东西与珠宝有关 [12] 。现在我们来回想一下K 先生送给你的珠宝盒。你就是从这里开始,有了一组平行的意念,即K先生代替了你父亲,因为他也是站在你床边的人。他送给你一个珠宝盒,你也应该给他你的‘珠宝盒’。这就是我刚才提到‘礼物’的原因。在这组平行意念中,K夫人取代了你的母亲(你怎么也不会否认她当时在场吧)。因此,你打算给予K先生的东西,正是他妻子不给他的。就是这个意念被抑制得如此强烈,以至于转变成了与其相反的内容。这个梦再次证实了我在你做这个梦前所说的:你在召唤自己对父亲的爱,以此让自己抗拒对K先生的爱。但你所做的这一切努力说明了什么?你不仅害怕K先生,还害怕你自己,怕自己抵挡不住他对你的诱惑。简而言之,所有的努力都证明了,你多么爱他。” [13]
杜拉自然不同意我这部分解析,但我自己必须做更进一步的分析。我认为,无论是对患者病历的分析还是对梦的理论的研究,都是不可或缺的步骤。下次和杜拉会面时,我一定会这么告诉她。
事实上,我无法对那些含糊其辞的暗示视而不见——晚上也许会出什么事,他必须能够离开房间。而且在我看来,我对这个梦的解析仍然不够完整,因为还有一个特殊之处未被完满解释。虽然我不会坚持说这个要求是必要的,但依旧希望对其进行合理解释。一个普通的梦通常有两条腿,一条与当前主要的刺激源相联系,另一条则与儿时一些重大事件相联系。梦将儿时事件与当前事件联系起来,尽力用过去遥远的模式重塑当前。这是因为创造梦的愿望总是源自儿时,并不断招呼儿时回到现实中来,用儿时的方式矫正现在。我认为,我已经能够看清杜拉梦中的元素,这些元素可以拼凑出她儿时事件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