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市场:真话,只有真话
因此,在自由市场中客户认为他们购买的卡布奇诺价值高于其价格,这并非微不足道的信息,而是很重要,但我们不能就此止步。
现在再重新想象一下:这个咖啡市场不但自由,而且是完全竞争的市场,不断有创业者产生新创意、建立新公司,进入这个市场,对现有公司形成威胁。(竞争行业的利润只足以支付员工工资,并使创业者相信他们将钱投入这个行业比存在银行里划算。)竞争迫使咖啡价格下降到“边际成本”——咖啡屋多提供一杯咖啡时付出的成本,我们都记得,这一成本低于1美元。在完全竞争的市场中,咖啡价格等于咖啡的边际成本。如果价格低一些,就有公司退出,直到咖啡价格升上来。如果价格高一些,新公司就会加入,或者老公司扩大经营。突然之间,咖啡价格表达的不是一种模糊的现实(对买主来说,这杯咖啡值92美分或者更多,而对咖啡屋来说,它的成本是92美分或更少),而是确切的真相(这杯咖啡在咖啡屋的成本就是92美分)。
如果其他行业也是完全竞争,那会怎样?这就意味着,对每种产品来说,价格都等于边际成本。每种产品都通过一个超复杂的价格网络与其他所有产品联系在一起,所以当经济体的某个地方发生某种变化时(巴西出现霜冻,或美国出现购买苹果iPod的热潮),其他一切都将改变,以适应前面的变化。这种改变可能细微得难以察觉,也可能很大。例如,巴西的霜冻将损害咖啡作物,使全球的咖啡豆供应减少,这将增加咖啡店要支付的原料价格,直到咖啡消费减少的量等于咖啡减产的数量时,这种价格上升的势头才会停止。替代产品(如茶)的需求将上升一些,这鼓励茶价的升高和茶叶供应量的增加,互补产品(如咖啡伴侣)的需求将下降一些。在肯尼亚,咖啡豆种植户将获得更高利润,并投资改善自己的生活,如为自家房子装上铝制屋顶;铝的价格将上升,所以有些农户在购买之前决定先等等看。这意味着银行账户和保险箱的需求将上升。然而对于庄稼遭灾、运气不好的巴西农户而言,情形恰恰相反。自由市场就像一台超级计算机,处理着各种各样的需求和成本,以极其复杂的方式推动人们做出反应。
这看起来像在做荒唐的假设,但经济学家能够测量,而且已经测量出了某些效应:当霜冻袭击巴西时,世界咖啡价格的确上升,肯尼亚的农户的确在购买铝制屋顶,安装屋顶的人工费也的确上升了,而且农户们也的确调整了自己投入资金的时间,以免支出过高。即使市场并不完美,它们仍能够传递极其复杂的信息。
各国政府或其他各类组织发现,针对如此复杂的信息做出反应是很困难的。在坦桑尼亚,咖啡豆的生产不处于自由市场中,因此咖啡豆价格上升后,获益的不是农户,而是政府。从历史上看,该国政府未能认识到这种价格优势的暂时性,没有明智地花费这笔钱,而是用它为公务人员大幅提高薪金。
要理解市场为什么能够如此出色地处理复杂信息,首先要从客户角度考虑问题。我们知道,他之所以购买那杯卡布奇诺,是因为他认为那杯卡布奇诺的价值高于他用同样多的钱可购买的其他东西。但是,他用同样多的钱还能买什么呢?在我们的“真话世界”里,他能买到成本等于或低于一杯卡布奇诺的任何东西。如果他选择咖啡,那么他就是在说,在世界上所有与这杯咖啡同价的东西中,他最愿意得到的是咖啡。
当然,在其他地方,其他人将钱花在咖啡之外的其他商品上,如电影票、公共汽车票或内衣,还有些人选择不花钱,而是将钱存进银行。所有这些相互竞争的需求拉动生产商做出反应。如果人们想要电脑,那么生产商将建工厂、雇用工人、购买塑料和金属,这些原料本可用于其他用途,现在被用来制成电脑。如果人们想要咖啡而非内衣,那么更多土地将用于咖啡的生产加工,而不是用于其他用途,如建设公园或住宅,或者种植烟草,内衣店将被咖啡屋取代。当然,新兴公司将从银行贷款,利率将会上升或下降,这取决于存款额与贷款额之间的差额。利率是另一种价格——当前而非明年的支出的价格。你可能认为,利率是中央银行确定的,如美联储的艾伦·格林斯潘或英格兰银行的默文·金(Mervyn King)。实际上,格林斯潘和默文·金领导的委员会确定的是“名义”利率,真实利率是通货膨胀后的利率——由市场针对中央银行的反应所决定。
变化不会止步于此。价格体系内的波动继续向外延伸,它们极其迅速地刺激着经济领域的某些部分,从而在其他领域,如教育或科技领域造成缓慢但巨大的变化。例如,如果电脑生产中缺乏足够的熟练工人,戴尔和康柏等生产商就必须培训这类工人,或者提高岗位工资水平,从苹果和Gateway等公司吸引熟练工人。随着熟练工工资的提高,人们会看到有必要抽出时间去读大学;生产商有兴趣制造更廉价或更优质的电脑,这种兴趣将推动实验室和工程学校的发展;对塑料的更多需求将抬高原材料(原油)的价格,这又将刺激以石油为能源的企业转而采用廉价的替代燃料,或投资于节省能源的科技。而且这种变化在持续下去。这类效应中,有些非常细微,有些非常巨大,有些产生立竿见影的效果,有些则在几十年内无法被认识到。但是在“真话世界”中,在完美市场的世界中,所有这些效应都产生作用。
像以上这样一系列完全竞争的市场相互紧密联系,会出现什么结果?
公司以恰当方式制造商品。任何浪费资源、过度生产,或使用错误技术的公司都将退出市场。每个产品都是以最有效的方式制造出来的。
公司都在制造恰当的商品。产品的价格等于产品的制造成本。价格同时反映客户在进行选择时考虑的要素(两杯咖啡与一个丹麦酥饼的价钱一样,你选择什么),价格直接联系产品成本和客户偏好。
商品制造遵循了恰当的比例。如果生产的咖啡太多,生产商将降价;如果生产量小,价格将上升。无论哪一种,现实将自我纠正。在竞争市场中,价格等于成本,没有因素刺激任何人少生产(放弃有利可图的销售)或多生产(制造产品的成本高于任何人乐意付出的代价)。竞争规则——价格等于成本、等于消费者认同的价值——使经济保持有效。
商品流向“恰当的”人。购买产品的人只是愿意支付适当价钱的人。假设我从阿克塞尔那里收回一杯卡布奇诺,然后给鲍勃,在“真话世界”中,这是一种浪费。阿克塞尔愿意为这杯咖啡付钱,而鲍勃不愿意,这意味着阿克塞尔比鲍勃更看重这杯咖啡,而我的做法是低效的。请注意,在这里我将“恰当”和“有效”等同起来,稍后我们会探讨和质疑这种假设。
因此,如果以恰当方式制造出恰当数量的恰当商品,而且这些商品流向最看重它们的人,那么就不再有任何提高效率的空间。换言之,你无法做到比一个完全竞争的市场更有效率。一切都自然而然地完全遵循价格体系中包含的真相:价格是公司成本的真实反映,也是客户价值的真实反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