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能可以导致贫穷,贫穷也可以导致无能。穷人的稀缺心态,是导致他们无能的主要原因。研究表明,穷人的认知能力和执行控制力更弱。他们的大脑中装满了稀缺,就没那么多心思去想其他事了。穷人不仅缺钱,更缺带宽。反过来,带宽负担会致使他们的智力下降。
在批评别人之前,你首先要穿上他的鞋子走上一里地。这样,当你批评他时,就是穿着他的鞋子站在了离他一里远的地方。
——杰克·汉迪,《周六夜现场》节目作家
毫 无疑问,贫穷是最为普遍、最为重要的稀缺形式。现代世界中,贫穷的深度与广度令人震惊:联合国儿童基金会估计,每天都有22000名儿童因贫穷而死亡;近10亿儿童是文盲,不会写自己的名字;全世界约有一半儿童的生活水平在全球贫困线以下;约16亿儿童的生活环境中没有供电。就算在美国,贫穷问题也十分显著。在美国,有几乎50%的儿童在某些特定时候领取过食物补贴;15%的美国家庭在一年中的某个时间段连糊口都成问题。
截至目前,我们看待各种形式稀缺的方式是,仿佛它们彼此之间可以互换一样。我们的话题从节食跳到贫穷,再跳到时间压力,而没有关注其中的区别。毕竟,稀缺才是我们的主题。如果稀缺能够唤醒一种独特的心理,而这种心理又与其源头无关,那么我们就能将各种形式的稀缺同等对待。如果存在稀缺的共同心理,那么我们在穷人身上所观察到的现象,难道不应该同时适用于繁忙之人和节食者吗?
不同形式的稀缺拥有共同的元素,但并不意味着这些不同的稀缺类型会产生同样的结果。在化学领域,同样的基础元素按不同的结构比例组合起来,能生成不同的化学物质——碳元素和氧元素能形成二氧化碳这种生命存活所必备的要素,也可以形成一氧化碳这种致命的污染物。同样的元素却组合成了完全不同的东西。我们对稀缺的分析遵从的是同样的逻辑。各种类型的稀缺都有着相同的元素:管窥、借用、余闲缺乏、带宽负担。但这些元素会依据所在环境,以不同的方式表现出来:在金钱稀缺的情况下,借用是主要特征;而在孤独的情况下,借用就没有什么意义了。借用这种特定的元素,就像一氧化碳不需要额h外多出来的氧原子一样,在特定的环境中也会完全不存在。贫穷所包含的元素会创建出一种环境,这一环境对稀缺心态怀有特别的敌意。
一位家境富裕的专业人士非常忙碌,他之所以会陷入这种境况,是因为他接手了许多工作。如果他少做一些,就不会那么忙了。事实上,他可以选择拥有更少的稀缺。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他所拥有的稀缺是可以自由裁定的。
这种自由裁定能力可以为这位专业人士提供一个重要的安全阀,对稀缺带来的压力和造成的损害起到限制作用。执意要在一周时间内遍览意大利风光的游客,最后只会因为时间的稀缺而感到焦躁。到了某一时刻,他很可能会干脆地说:“算了,我下次再去看罗马竞技场好了。”或是决定:“不如在罗马多玩一天,在南部少花些时间。”这种安全阀很好地限制了稀缺陷阱所带来的压力和损害。
对于那些具有自由裁定能力的人来说,稀缺陷阱会威胁到他们,但其程度是有限的:接手太多工作的人,可能会赶不上几个截止日期;节食者可能会在节食过程中停下来休息几天;繁忙之人可能会去休个假。
但人们无法逃开贫穷去休假。穷人们无法选择不去过贫穷的生活。决定破罐破摔、肥胖到底的节食者和决定放弃雄心壮志的忙碌人士,根本不能与穷人所遭遇的困境相提并论。没有人会认为,印度乡下的穷人只要少一些欲望,就能适应金钱稀缺所带来的窘境。一些最基本的欲望,比如穿衣、远离疾病的威胁以及为逗孩子笑而买一两件廉价的玩具,都是很难抛开不顾的。在强制性稀缺中,穷人并非是独自在战斗。被严重疾病困扰的节食者、极度孤独的人以及那些打两份工才能付得起房租的繁忙人士,面对稀缺都别无他选。可见,自由裁定能力的缺乏会导致一种极端形式的稀缺。
上述讨论进一步澄清了我们所谓的贫穷。贫穷,在我们看来,就是一种经济稀缺的表现形式。在贫穷状态下,若想改变或思考你所需要的事物,是根本不可行的。有些难以改变的需求是生理需求,比如自给自足型农民所面临的饥饿问题,而有些需求则是由社会造成的。我们对需求的感受,取决于他人所拥有的东西和我们的习惯。如今,拥有室内卫生间并不能让生活在发达世界中的人感觉自己特别走运,但室内卫生间直到19世纪后期才出现,现在依然是许多地方的人们可望而不可即的。对于自给自足的农民来说,室内卫生间太过奢侈;而对于生活在新泽西州的美国人来说,则是生活必需品。拥有汽车,在20世纪50年代还是身份的象征,直到如今,在世界上的许多地方也依然如此;而在另一些地方,汽车就是生活必需品。这就引出了一个深层次的复杂问题:我们如何在这些需求之间进行对比?从感受上讲,没有能力拥有室内卫生间的美国穷人,真的与买不起衬衫的印度贫民或买不起汽车的欧洲穷人很像吗?绝对贫穷与相对贫穷,这两者从心理上是否可以进行对比还尚无有力的证据。而在我们的讨论中,绝对贫穷与相对贫穷都是贫穷的表现形式。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贫穷也十分极端。想一想新生儿的父母,他们突然之间就感受到了时间的稀缺。
这些新生儿的父母们无法选择“提出更少的需求”,因为要带孩子去看医生,要喂孩子吃奶,要给孩子换尿布,要抱着孩子,要给孩子洗澡,还要不停地晃着孩子哄其睡觉。面对这一系列事情,家长们没有自由裁定权,只能用杂耍的心态一样一样地应对。但如果你是一位有钱的家长,时间稀缺的问题就可以用其他方式来缓解:你可以请位育儿嫂或保姆;从外面叫外卖而不亲自做饭;招个会计;雇用一位园丁。所有这些人都能帮你节省一些时间。同样,如果你在节食,而你很有钱,那么就可以去购买一些味道鲜美的健康食品。金钱是用来交换的,所以我们完全可以用它来解决其他形式的稀缺。
如果你想反过来解决金钱稀缺问题,那么难度就大得多了。你可以尝试多工作几个小时,但绝大多数情况下,你并没有那么多富余的时间,而且就算你多工作几个小时,也只能带来有限的额外收入,却会让你变得更加忙碌、更加疲惫。没钱,就意味着没时间;没钱,就意味着更难开展社交;没钱,就意味着食物的质量会变低,你的健康程度也会变低。贫穷,就意味着在那些决定生活方方面面的事物上,你都处于稀缺状态。
我们利用稀缺心理架起了一座共情之桥,即用一种稀缺形式的体验(比如时间)来与另一种形式的稀缺(比如金钱)体验相连。我们已经了解到迫切需要更多一点时间的感受,可能就能借此想象出迫切需要多一点金钱或多几位朋友的感受。我们利用这座桥梁,在整日抱怨着时间不够、无法在截止日期之前完成工作的繁忙经理人和抱怨没钱付房租的穷人之间建立了联系。
但这座共情之桥也只能发挥有限的作用。毕竟,经理人可以说:“算了。我不那么努力也罢,还是去寻找工作和生活的平衡吧。”而手头缺钱的人却不能说:“算了。反正我也不需要这所公寓。”因此,虽然时间和金钱都会成为带宽负担,但这些负担的量级或严重程度却是非常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