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我开始为一些出版物撰写科学题材的文章,我不经意间发现自己有时在讨论科学在发现真相上的作用。有一个观点暗藏在那些激烈的讨论背后——人们对科学的期望过高。
这个观点有着两个极端的来源。首先最明显的是神学。根据这种来源,科学已经被错误地当成了神学的替身,我们对科学的信仰其实是对一种更强大力量的信仰。如果人类一开始就受到来自造物主的制约,那么,究竟是什么使我们认为能够凭借科学陈腐的解释力量去冒充所谓的王者?就好像爬上大本钟向天空射箭一样,这不单是自大,更是对上帝的不敬。简单的崇拜让我们变得盲目。
观点的另一个来源是后现代无神论。从这种来源来看,跟前者一样,科学同样代替了上帝的位置,但是又因为一开始上帝就不存在,所以科学和它代替的事物一样,只是一个空壳子。在某种意义上,这种来源比神学更加批判科学,科学能把我们从战争、宗教冲突、疾病和灾难中拯救出来吗?科学至多能够治愈感冒,却不能使人类避开初始的野蛮,历史上的血腥时期就是它失败的证明。
这两种来源有着共同的敌人,我称之为“科学的强硬位置”,就是通常意义上所说的“科学主义”。这个强硬位置意味着全或无:科学要么是能够揭示所有真相、引领我们走向美好未来的最高级科学,要么什么都不是。但是,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尊敬科学,因为只有它,才能引领我们去想去的地方,获得想得到的东西。它同其他获取知识的途径截然不同,因为其他途径或多或少都带有一点主观性或偏见,只有以经验主义为基础的科学才能发现客观的真相。
然而,值得一提的是,就我个人而言,我没有看到谁能够完全把握住科学至上的原则,也很少读到以这个为视角的书。总的来说,这有点像个稻草人靶子,就像无神论者把所有的基督徒都当成是憎恨科学的基要主义者。
我个人认为,稻草人靶子还有另一个替代物——“科学的实用位置”(这里我不会使用“温和”这个词,因为它代表的意思不适合此处)。“科学的实用位置”是将科学作为发现我们在这个世界乃至整个宇宙中所处位置的最好工具之一。科学是我们发现真理最有效的工具,但绝不是唯一的工具。逻辑学、哲学和人类学也都以它们独有的方式丰富人们的知识,扩大理解范围,帮助人们生活得更好。
这个实用位置不需要科学,不需要任何科学家。引用实用主义哲学家理查德·罗蒂的话(他改述了丹尼尔·丹尼特的话)就是,所谓的能将人从他自身位置上移开,置于一个能看到事物“真实面貌”位置上的神奇“天钩”,根本不存在。人类总是有着偏见的倾向,并且尽管我们试着从不同角度看世界,却依然是借助我们自己的眼睛。
因此,我们才需要一种叫做科学的工具。一个人没有办法移动巨石,但是有了正确的工具,却能够完成不可思议的事情。有了科学这个工具,我们可以完成超越有限能力的事情。但是,它不是一个完美的工具,也不能解决所有困扰着人类的问题。但是同人们用来探索世界的其他方式相比,它可以算得上是最好的一个。
为了回应那些把态度强硬的稻草人当作目标的人,我们可以提出这样的问题,如果没有科学工具,我们现在会怎么样?举个例子来说,对于那些依然威胁人类生命的疾病,某些病可能因为坚定的科学探索而被治愈,或者得以缓解。还有,对于那些因为人类而遭受灭顶之灾的物种来说,有些物种可能因为人类更好地了解了自然界或是人类行为的影响力而受到保护。
这样的例子实在是难以计数,但重点都是一样的,只要我们生存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就不可能摆脱种种问题。但是,只要将科学置于我们的工具箱中,我们就有办法应对其中的许多难题。
把稻草人作为靶子引起了一片争论之声,但当涉及要找出一个具体的、能代替科学解释和教化作用的工具时,也无从找起。如果神学和后现代无神论能够扩展我们的认识、提高生存质量,那么我们绝对有理由像珍视科学一样去珍视它们,但事实是,它们做不到。
相反,科学才是光明大道,但它不是唯一的道路。然而,没有科学这一工具,我们难以走远。甚至,我们可能早已进入了一个死胡同。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