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德曼的绿蓝问题|
前面讨论过的休谟的归纳问题,现在有时被称为归纳的“旧”谜题,与由尼尔森·古德曼所提出的归纳的“新”谜题相对应。古德曼(1906—1998)是一位涉猎很广的哲学家,其兴趣领域从逻辑到认识论,甚至到艺术领域。古德曼很显然是第一个注意到某些类型的归纳推理中另一个奇特之处的人。现在我们就重点探讨这个奇特之处。
思考一下类似“所有绿宝石都是绿色的”这一陈述。这个陈述似乎可以得到强大的经验支持,具体来说,每一块我们见过的绿宝石都是绿色的,而且我们从来没有见到过不是绿色的绿宝石。对绿宝石来说,“绿色”这个判断似乎就是古德曼所说的“可预期的”判断,也就是说,过去我们见过的绿宝石都是绿色的,根据这个经验,我们可以预计未来会见到的绿宝石也都会是绿色的。
现在,让我们定义一个新的判断,古德曼将其命名为“绿蓝”。定义“绿蓝”的方法有很多种,不过为了达到我们的目的(这也是相当接近古德曼构想的做法),假设一个物体是绿色的,而且在2020年1月1日前被首次发现,或者是蓝色的,并在2020年1月1日后被首次发现,那么这个物体就是“绿蓝”。正如前面提到过的,到目前为止,我们见过的所有绿宝石都是绿色的,没有一个例外。这个事实似乎让我们有理由认为未来我们将见到的任何绿宝石都仍然会是绿色的。
但是,现在请注意,到目前为止我们所见到过的绿宝石都是绿色的,而且都是在2020年1月1日前被首次发现的。换句话说,到目前为止我们所见到过的绿宝石都可以被称为“绿蓝”,没有一个例外。再换句话说,至少从到目前为止我们已经见到过的绿宝石来看,对“未来,所有被观察到的绿宝石都将为绿色”的归纳支撑与对“未来,所有被观察到的绿宝石都将为‘绿蓝’”的归纳支撑是完全相同的。
然而,当然,我们肯定不能推断出“未来将发现的所有绿宝石都将为‘绿蓝’”。也就是说,尽管我们觉得很有理由认为未来将发现的绿宝石会继续是绿色的,但我们很确定未来将发现的绿宝石(特别是那些在2020年1月1日之后才第一次被发现的绿宝石)将不会是“绿蓝”。
不过,如果很明显2020年1月1日后被发现的绿宝石会是绿色的,而不是“绿蓝”,那么在“绿色”和“绿蓝”这两个判断之间一定存在某些差异。第一个判断,用前面提到过的术语来说,就是古德曼所说的“可预期的”判断(也就是说,我们认为有一个合理的预期,那就是这个判断可以适用于未来将见到的绿宝石),但第二个判断就不是“可预期的”判断了。那么,一般来说,“可预期的”判断和“不可预期的”判断之间的差异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乍看起来似乎很容易回答,但事实并非如此。你脑中第一时间出现的答案可能是,像“绿蓝”这样的判断是被解读出来的,而不是“天然存在”的,也可能是与常规判断不同,这样的判断涉及对时间的参考,等等。这些答案中没有一个能经得起推敲。因此,尽管对如何区分可预期判断和不可预期判断存在很多建议的方法,但还没有一个得到了广泛认同。
与休谟的归纳问题和亨普尔的乌鸦悖论情况相同,重点是不要误解古德曼的观点。古德曼当然不是说我们应该认为未来会见到的所有绿宝石都继续会是“绿蓝”。很显然,未来的绿宝石并不会都如此。但是,鉴于像“绿色”和“绿蓝”这两种判断之间的不同之处似乎非常显而易见,你会认为描述可预期判断和不可预期判断之间的区别并不太难。古德曼提出的主要问题就是这两种判断之间到底有什么区别。就像前面提到过的,尽管这个问题乍看起来很容易回答,但是几十年过去了,虽然出现了很多种答案,但没有一个答案得到了广泛认可。因此,重申一下,尽管古德曼的归纳新谜题并不是一个实用的问题,因为它并没有影响科学的日常进程,但这个问题引发了一些关于归纳推理的令人困惑的问题,具体来说就是我们认为可以适用于未来的判断与不能适用于未来的判断之间有什么区别。
|结语|
正如本章开篇所提到的,我们在前面所讨论的命题无疑是哲学命题,并不会对致力于科研的科学家产生影响。这些命题似乎乍看起来都很容易解决。然而,事实是,尽管几十年过去了,人们也进行了大范围探讨,但这些问题仍然没有得到解答,这意味着我们某些最基本的归纳推理类型中存在让人深感困惑之处。
同时,在本章开篇我们也提到了,要充分理解这些问题通常需要花一些时间。理解了这一点,我会鼓励你把这些问题放在心中,反复思考一段时间。同时,我们将开始讨论一些在科学史上的实例中反复出现的命题,也就是围绕可证伪性概念的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