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切的暧昧和恐怖主义
对这一整套关切的礼拜仪式,我们必须要强调其中的深刻的暧昧。这种暧昧非常明确地划分了“关心”这一动词的两个含义:
1.它在“关切”中的词义:关怀、赐予、像母亲一般对待。这是明确的也是最普遍的含义。即赠品。
2.它还具有相反的含义:要求(关心一个答复)、苛求、请求,这至少(“我被关照要……”)还是其当代词义中最明显的一种含义,如“关心数字、关心事实”。在这里,它明确地意味着为自身利益而偏离、引导、转向。恰恰是这关切的反面。
然而,围绕着我们并迅速增生的关切(公共关系、广告等)的整个制度化或非制度化机器的功能,正是既令人满意和满足,又偷偷摸摸地进行诱惑和导向。普通消费者总是这种一石二鸟手段的对象,他被关心了,从这个词的任何角度来理解都是这样——因为“关切”承载的赠予(DON)意识形态总是真实条件即“恳请(29)”的借口。
这种奇特的和关切的修辞用充满情感的特殊语调表示丰盛、消费社会,具有明确的社会功能:
1.被劳动社会技术分工以及平行消费实践的、同样也是总体和官僚的社会技术分工孤立在官僚社会之中的个体的情感循环。
2.形式一体化的政治策略,补充校正了政治机构的缺陷:正如全民直选一样,公决、议会制度的目的都在于通过形式参与来获得社会协调,因而广告、时尚、人际和公共关系可以诠释为一种永恒的公决——其实公民消费者们每时每刻都被恳请对某种价值编码表示赞同,或在内心里对其实施制裁。这种非正式的赞同动员系统更加可靠:它实际上不允许说不(确实竞选投票本身也是一种说“是”的民主表演)。我们看到,在世界各国,如今暴力社会控制程式(镇压、国家和警察的制约)都被一些“参与性”一体化模式所替代——首先表现为议会和选举形式,其次是我们所谈的恳请的非正式程式。如果从这个角度来分析广告宣传/圣-高班在布苏瓦公开出价收购圣-高班这一社会学大事中进行的“公共关系”操作,那将是很有趣的:公众观点被动员起来、被恳请作为证据、作为“心理股东”被征调到操作中来。在这家资本主义企业的客观重组中,公众发现自己在“民主”信息的色彩下被吸纳成为评判者,并且,通过圣-高班股东们的象征组织,作为收款方被操纵了。我们看到了在最大程度上得到了领会的广告行为是如何能够总体决定社会进程的,看到了它如何能够在日常生活中更有效地替代选举制度在心理动员和心理控制的作用。与此相适应,一种全新的政治策略正在诞生,它是与“技术结构”及垄断生产的发展同步的。
3.通过恳请和关切实现的“政治”控制还伴随着一种对动机本身更内在的控制。正是在这里,关心一词获得了双重含义,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整个这种关切都实际上是恐怖主义的。我们举一则惊人的广告为例,它的标题是:“当一位年轻女孩告诉您她钟爱弗洛伊德,应该理解为她钟爱动画片”。“年轻女孩是一种‘怕生的弱小存在’,她充满了矛盾。然而,我们广告商们的职责所在,就是超越这些矛盾去理解这位年轻女孩。推而广之,去理解我们想要面对的人们。”也就是说:人们没有理解自己的能力,没有知道自己是什么、想要什么的能力,而我们就是为此而存在的。我们对您的了解要比您对您自己的了解来得更加长久。这是一种家长式分析的压制立场。而这种“更高明的理解”有明显的目标:“理解人们以被他们理解。要知道应该怎么与他们讲话才能被他们接受。要知道应该怎么让他们高兴才能吸引他们。简而言之,要知道如何向他们出售产品——您的产品。这便是我们所称的‘交流’”。无商不奸?不唯如此。这位年轻女孩无权喜爱弗洛伊德,她搞错了,而我们为她着想,要把她秘密喜爱的东西强加给她。所有的社会裁判、所有的心理压制均在此一览无遗。一般来说广告不会如此直白地承认这些。然而它时时刻刻都在开动着一台慈善式压制式控制机器。
同样如此的还有T.W.A.——“理解您的公司”。看看它是如何理解您的:“一想到您孤身一人在旅店房间里神经质地摁着电视机的按钮,我们就受不了……我们将尽一切努力使您在您下一次的商务旅行中能带上您亲爱的另一半……家庭特惠标准,等等。有您亲爱的另一半在您身边,至少您就有人帮您调换频道了……这便是爱……”这并不是孤独的问题,而是您无权孤独:“我们受不了。”假如您不知道怎样叫幸福,我们教您。我们比您更清楚。甚至做爱的方式:您的“另一半”,就是您的色情的“第二频道”。您不知道吗?我们也会教您。因为我们在这里就是要理解您,这是我们的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