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俗
当代物品中一个主要的、带有摆设的范畴,便是媚俗。媚俗物,通常是指所有那些粉饰的、伪造的“蹩脚”物品、附属物品、民间小杂什、“纪念品”、灯罩或黑人面具的总体,所有那些在各地特别是度假休闲之地激增的伪劣博物馆。媚俗,和演说中的“陈词滥调”等值。而我们应该理解,媚俗和摆设一样,在这里指的是一个范畴,尽管这一范畴很难加以限定,但不应将其与这些或那些真实的物品混淆起来。媚俗随处可见,不管是在一件物品的细节中还是在一个大套间的图纸上,不管是在人造花朵中还是在浪漫摄影中。它自己会宁愿把自己定义为伪物品,即定义为模拟、复制、仿制品、铅版,定义为真实含义的缺乏和符号、寓物参照、不协调内涵的过剩,定义为对细节的歌颂并被细节填满。此外它的内部组织(符号含糊的过剩)和它在市场上的出现(不协调物品的激增,系列的堆积)之间有一种密切关系。媚俗是一个文化范畴。
媚俗的激增,是由工业备份、平民化导致的,在物品层次上,是由借自一切记录(过去的、新兴的、异国的、民间的、未来主义的)的截然不同的符号和“现成”符号的不断无序增加造成的;它在消费社会社会学现实中的基础,便是“大众文化”。这是一个流动的社会:广大阶级的人们沿着社会等级发展,终于达到更高的地位并同时提出了文化需求,而这种需求就是需要用符号来炫耀这一地位。在各个社会层次中,“新来的”一代人都想拥有自己的全副武装。因此,对公众的“庸俗”或那些想推销自己假货的工业家们的“无耻”策略进行指责是没有用的。还有即便这是一个重要方面,也不能解释像癌细胞一般扩散的“伪物品”公园。对此必定有一种需求,而这一需求是社会流动性的功能。在一个没有社会流动性的社会中是没有媚俗的:一个有限的奢侈品公园作为特权等级的特殊物资就足够了。同样艺术作品的复制品在古代还是具有“真实”价值的。相反,恰是在那些充满了社会流动性的大时代中,其他种类的物品才繁盛起来:正是在资产阶级处于上升阶段的文艺复兴时期和17世纪,出现了矫饰之风和巴洛克风格,它们虽不是媚俗的直接前身,也已经表现了在一个社会压力和高等阶级相对混同的形势下,特殊物资的爆炸和扩散的趋势。但主要还是从路易-菲力浦时代开始,在德国则是从“经济繁荣时代”(1870/1890)开始,在整个西方社会则是从19世纪末和大商场时代开始,各类小杂什才成为了物品的一个主要表现和商业最繁盛的一个分支。这个时代是没有终结的,而我们的社会,现在可能正处于其持续流动阶段。
媚俗显然对那稀缺、珍贵、唯一的物品(其生产本身也可以工业化)进行了重新估价。媚俗和“真实”物品,就这样根据一种如今总是处于变动和扩展之中的特殊物资的逻辑,双双地构筑了这个消费世界。媚俗有一种独特的价值贫乏,而这种价值贫乏是与一种最大的统计效益联系在一起的:某些阶级整个地占有着它。与此相对的是那些稀缺物品的最大独特品质,这是与它们的有限主体联系在一起的。这里与“美”并不相干:相干的是独特性,而这是一种社会学功能。在这个意义上,一切物品都根据它们的统计学可支配性、它们受到的或多或少限制、像价值一样按等级划分的主体来进行分类。这一功能,时刻规定着特定社会范畴在特定社会结构状况下,通过特定物品或符号来表明自己与其他范畴的区别,确定自己地位的可能性。越来越多的阶级对某特定符号的接触,迫使高等阶级通过其他数量有限的符号(这种数量的限制要么是由于它们的来源,如古代真品、油画;要么是由于受到了刻意限制,如豪华版书籍、特制小汽车)来与前者保持一定距离。在这种区分的逻辑中,媚俗永远不会改变:它的特性就在于其价值偏差和贫乏。这种微弱的化合价也是它无限倍增的原因之一。它在外延上倍增着,于是,在阶梯的上层,那些“阶级”物品则在品质上不断倍减并更新种类以使自己稀有化。
在这里,这种偏差的功能也是与其“美学”功能,或称反美学功能,联系在一起的。和关于美以及独创性的美学相对,媚俗提出了其模拟美学:它在世界各地再生产那些比原件更大或更小的物品,仿制材料(仿大理石、塑料等),笨拙地仿效各种形式或胡乱地将它们组合起来,重现自己没有经历过的式样。就这一切而言,它与摆设在技术层面上是同质的:摆设同样也是技术的滑稽模仿、无用功能的赘生、缺乏实际操作意义的对功能的持续模拟。这种模拟美学是与社会赋予媚俗的功能深刻相关的;这一功能便是,表达阶级的社会预期和愿望以及对具有高等阶级形式、风尚和符号的某种文化的虚幻参与(3);这是一种导致了物品亚文化的文化适应美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