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关于压力和社会地位的分析都无法解释离婚的统计数据的话,那么,我们就又回到了问题的起点:或许,生女儿确实可能导致父母离婚。当我在《石板》杂志上发表这一观点时,收到大量读者来信,从信中我可以看出他们的困惑,他们认为所有的证据都是无效的,他们无法接受孩子的性别与离婚与否的决定具有相关性。我最“欣赏”的一封来信出自一位艾奥瓦州的治疗师之手,直接公开这位治疗师的名讳不太合适,所以这里以“蠢萌治疗师”代替,她向我推销一个老掉牙的观点:孩子与父母离婚确实有关系。她对最新研究成果了解的匮乏,让我感觉她好像不是生活在艾奥瓦州,而是生活在艾奥瓦星球——一个离太阳系很远的星球。仅凭这一点,她就可以赢得人类历史上“最不重要治疗师”之奖。
孩子当然影响父母的离婚决定,影响的程度虽然不高,但不容忽视。父母在考虑是否离婚时,如果孩子是女孩确实比孩子是男孩更容易导致父母离婚。接下来的问题就是,为什么会这样?
离婚后孩子一般跟妈妈一起生活,所以上述问题就转化为:为什么父亲愿意为了儿子忍受一段不幸的婚姻,却不愿为女儿忍受不幸的婚姻?或者换种说法:为什么母亲愿意忍受一段不幸的婚姻以使儿子有个爸爸,却不愿为了女儿有爸爸而忍受不幸的婚姻?是父亲们都更喜欢儿子?是父母考虑到儿子都需要一个男性作为自己的偶像?还是他们都认为儿子无法很好地处理父母离婚带来的情感创伤?还是他们觉得情感崩溃的儿子比情感崩溃的女儿更可怜?
达尔和莫雷蒂认为,儿子有助于婚姻存续下去是因为:比起女儿,父母更喜欢儿子。这当然就会引发另一个问题:父母确实更喜欢儿子吗?在中国,我们当然都知道答案是肯定的。那么在美国呢?
达尔和莫雷蒂的第一份证据是:带着女儿生活的离异女性比带着儿子生活的离异女性更难再次进入婚姻殿堂。女儿不仅会降低再婚的概率,而且可以降低复婚的概率。很明显,在再婚市场中女儿是一项“负债”,不受市场追捧,潜在的丈夫们更希望有个继子而不是继女。
也有另外一种可能。之所以会出现上述情况是因为:母亲不希望女儿与继父生活在一起,因为有太多“禽兽继父”了。所以,由于再婚相关的数据不具有明显的指向性,我不能确定这些数据可以说明什么?
但达尔和莫雷蒂还有更有力的证据,这一证据以“奉子成婚”的婚姻关系为基础:以一对典型的未婚先孕的恋人为例,假设他们可以去照超声波,目的无非是鉴定宝贝的性别。数据显示,如果怀的是个男孩的话,两人结婚的可能性更高。显然,对于未婚爸爸来说,与老婆、儿子一起生活的设想比与老婆、女儿一起生活的设想更诱人!
最后,达尔和莫雷蒂还注意到,头胎是女儿的父母比头胎是儿子的父母要二胎的积极性更高,这意味着更多的父母喜欢儿子胜过女儿。
这种效应在美国很强烈,在世界上的其他地方更强烈。在美国、哥伦比亚和肯尼亚,前三胎都是女儿的父母比前三胎都是儿子的父母要第四胎的比率高4%;在墨西哥,这一比率为9%;在越南,这一比率为18%。
虽然他们没有提到,但还有一项证据可以支持主张父母偏爱男孩的“达尔–莫雷蒂”假说:几乎所有的收养机构都一致报告:对女孩的需求更高。在一个父母偏爱儿子的社会中,这是我们预期可以看到的。在这样的社会中,只有有缺陷的男孩才会被父母抛弃,然后进入收养机构等待被收养,而女孩,可能仅仅因为是女孩,就会被亲生父母抛弃,沦为被收养的命运。所以,如果希望收养一个健康、聪明的孩子的话,我一定会选择女孩,因为:可以预计,在等待被收养的孩子中,女孩平均要比男孩更聪明、更健康。即便我也是喜欢男孩胜过女孩,但我还是会选择收养女孩而不是男孩,因为在性别之间,我更在意的是孩子是否健康、是否聪明!
那么,答案到底是什么?达尔和莫雷蒂很快发现自己陷入了无限循环之中:只要足够聪明,可以编造任意的理由用于解释观测到的所有现象。但他们坚持认为,能够解释他们数据的最自然的答案就是:一般来说,父母偏爱儿子胜过女儿!
当我就这一问题在《石板》杂志上发表文章时,很多读者对我的观点表示怀疑,他们不相信父母偏爱男孩。有的读者提供了离婚数据的其他解释方法,很多解释都基于进化生物学的研究成果。在这些读者来信中,最具创造性的来信出自托德·彼得斯之手,他的观点如下:缺少自尊的男孩一般会变得孤僻,对异性缺少吸引力;缺少自尊的女孩会变得随便,甚至滥交,对异性反而具有一定吸引力。如果你想拥有尽可能多的后代的话,就应该提高男孩的自尊心,降低女孩的自尊心。
好吧,这个观点很牵强,再讲一个好点的:父母们应该都承认,养儿子比养女儿更费钱,儿子们需要更多的遗产。既可能是因为财富可以给儿子们在婚恋方面带来竞争优势,也可能是因为儿子们创业需要很多钱。如果父母都是这么想的,那么,有儿子的父母会比有女儿的父母更努力地存钱,特别是,会避免离婚,因为离婚“很贵”。
这个理论不仅可以很好地解释关于离婚的数据资料,而且可以解释为什么男孩的父母会少生孩子,因为多一个孩子,多一个人分遗产。
所以,虽然达尔和莫雷蒂认为有男孩的家庭通过改善婚姻的质量,有利于维护婚姻的稳定,但刚介绍的理论却认为,有男孩的家庭是通过增加婚姻的痛苦,从而达到维护婚姻稳定的效果的。无论哪个理论正确,男孩确实都有利于维护婚姻稳定。在达尔和莫雷蒂的理论中,生男孩是对婚姻的一个祝福,但在上述的“继承理论”中,生男孩简直就是诅咒,至少也是威胁,尤其当婚姻开始崩塌时,威胁就真的变成诅咒了。按照这一理论,本章的标题就不太合适了,应该变为“哦不!是男孩!”